杜月重新走出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坐在了凌东方身边,“老凌啊,你怎么忘了那件事?”
凌东方一愣,“哪件事?”
杜月顿了顿,“王先生和故去的雷先生都是雷州出身啊,他们对雷州都有着深厚的家乡情节,或者说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吧。而雷州又刚好是宗放最后的隐居之地,也是那个孩子重新走出世界的地方。这些加起来你怎么能让她对那个孩子不爱呢?”
“你们俩也都是糊涂,这事应该让雨晴先跟王先生私下沟通的,而不是这种生硬的公开方式。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章明德又在擦汗,“是啊,是啊,这事我怎么给忘了,怪我,怪我,还把凌院长也带进坑了,还是杜老师说的对。”
凌东方大手一挥,“明德你也不用老认错,公是公私是私,这事从你工作的角度有什么错?你的建议又不是害他,而恰恰是要重视他培养他,你不是连大英伦博物馆的短期交流学习的名额都替那个孩子保留了一个么?”
“行了,今天的事就到这吧,后续交给我来处理,你也忙我就不留你了。”
凌东方直接送客,章明德赶紧起身道别,他的确很忙,身在他那个位置不可能不忙,况且他一直都是学者型官员,什么事更喜欢亲历亲为,更相信自己听到和亲眼看到的。
这是一个好习惯,如今这样的官员越来越少了。
章明德走了,杜月一边收拾茶具一边笑话凌东方,“老凌啊,你怎么能在明德跟前夸下海口呢?要说别人你肯定能应对得了,可是王先生……恕我直言,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能应对了?”
凌东方有点不高兴,“行了,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对王先生是没什么办法,可是这也不能成为放纵那个孩子的理由和借口。我不行,可像你说的雨晴那孩子不是行么?”
杜月重新端着托盘坐下,坐到凌东方对面,“老凌啊,雨晴对王先生当然有办法,可是你还没发现么?雨晴这孩子现在的心是在王先生那边的,从小她就跟外婆亲,这不是说这孩子对我们不好,只是她更偏向王先生的。”
凌东方微微皱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做?商人?做我们这一行的从来就该远离那些声色犬马光怪陆离的商圈,就该专心致志的做学习做研究磨练技术。”
杜月气笑了,“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这么老顽固?不说别的地方就说你管辖的国宫博物院不也是对外开放收取门票对外盈利么?不也是采取了跟现代社会相符合的经营模式么?”
凌东方不说话了,可杜月也不能为难他,还得主动替他解围,“要不这样,反正那个孩子就在隔壁,我先把他叫过来单独谈谈,我的身份说话比你要好些。”
凌东方一愣,“你要跟那个孩子谈谈?真的么?”
……两小时后凌家客厅,杜月和凌雨晴面对面坐着,偌大的客厅只有他们两个人,唐阳羽倒是不怎么紧张,他只是奇怪为什么见他的不是凌东方那个大恶魔而是杜月呢?
杜月微笑的看着他,“你觉得我不可怕么?一点也不紧张?”
唐阳羽顿了顿,“不紧张啊,不可怕啊,凌雨晴说除了外婆以外家里最贴心的就是奶奶。”
杜月彻底被对面的消瘦少年打败了,“也是,雨晴说的的确是实话,这个家里她还是跟外婆最亲的,外婆带她的时间也最长。那么你知道我找你来为了什么吗?”
唐阳羽点头,“为了劝我在国宫做个兼职的文物修复员么?”
杜月微微皱眉,“也是也不是,其实我叫你来一个是想看看你,咱们总要见面聊聊的,对吧?另外就是想听听你自己的看法,你小小年纪就承担起家庭的重担令人佩服,你妈妈的事情我们也都知道,也早想帮忙,但是被雨晴拦住了,雨晴说你希望靠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
“说实话我们年轻的时候是没有你这份勇气和魄力的。”
唐阳羽抬手摸了摸脖子,“奶奶,我没那么好,生活所迫而已,我就是没能力赚大钱就是上街乞讨也得让我妈把病治好,何况现在我还用不着真的成为乞丐。”
杜月顿了顿,“是,我才发现你是个很直爽单纯的孩子,那么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意进入国宫呢?”
唐阳羽回答的很干脆也很简单,“因为我不够格,我也没有学会唐门唐修。我如果现在真进了国宫对唐家和唐门来说就是欺师灭祖,死了都不能进祖坟的。”
杜月吓了一跳,“有真么严重?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想的。唉,这也都是我们对你的关心不够,想想也的确是,你爷爷离开的太早,你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学习他的手艺更没有地方不断的实验和实践。让你直接进国宫修文物的确是为难你了,我们不能拿对待普通修复师的水平衡量你,你自己也不能,我们都是以唐门的规矩和标准对待你的。”
“好了,孩子,那你先回外婆那边吧,并且和你妈妈说一声,改天天气好了我会去看她,其实早该去的,是我耽误了。”
唐阳羽麻利的站起身,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规规矩矩给杜月鞠了个躬,“谢谢奶奶,谢谢你真心挂念我妈的病情,谢谢。”
说完这才离开,弄得杜月心里一阵的难受。
凌东方这时候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他一直都在听着,虽然这样并不光明,可是他真的想听听唐阳羽会说什么。
“这小子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王先生和你面前就乖巧懂事的很,在我面前简直就是不服管教要翻天的孙猴子,哼!”
杜月还有些发呆,还在看着早已消失在门口的少年的背影,她若有所思,然后喃喃自语,“老凌,也许那个孩子的内心比我们都要深刻,因为那个孩子过早的经历苦难和生死,所以那个孩子的心智远比同龄人成熟很多。我觉得他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么以及以后要做什么,他内心家族的荣耀感和对于唐门唐修的执着比我们任何人都要深刻许多。也许我们真的该给那个孩子多一些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