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匆匆忙忙穿越黑漆漆的街道,朝巴德里图书馆赶路,布雷克边走还边摇头。“谁想得到撒玛纳札居然是这个协会的创始会员呢?”他说,“这些年以前八成是他发现的恩狄米翁·史普林。我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好一会儿,妲可一直保持沉默,若有所思。“可是,我们仍然不晓得谁是影中人。”她沮丧地说,呼出来的气在空气中闪亮如金属片。“可能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或是全然的外人,布雷克在心中暗忖。他和妲可的身边都是大人,一个个都对书籍充满狂热。
雨下得很大,街灯在人行道上投下一汪汪如血泊般的电光。他俩绕过转角,踏入宽街,匆匆朝薛尔登剧院(Sheldonian Theatre,译注:牛津大学授与学位的地点)的入口处奔过去。这栋暗暗的圆顶建筑就在图书馆旁边,他们说好要在那里和妈妈会合。黑暗之中,高高、弯弯的栏杆突出在他们的头顶上,上方是一排雕工粗糙的石雕头像:蓄须的粗壮男子,守着往后进去的礼堂。布雷克并不清楚这些雕像是要代表帝王还是哲学家。他们茫茫然凝视着夜空,皱着眉面对对街那间亮着啤酒招牌、正流泻出喧哗的酒吧。
有一会儿,妲可和布雷克静静坐在短短的台阶上面,回想会议上发生的事。天冷,他俩挤作一团,试着从彼此身上取暖。此刻天上无云,星星一闪一闪的。不见妈妈的人影。
布雷克不安地换了个姿势。那本书又动了,撞击他的后腰,引起他的注意。他看看背后。什么也没有,除了现在已经暗成一片的建筑。
“好诡异。”他说。
“什么东西好诡异?”妲可问,抬起眼来。为了看清楚布雷克,她拉下兜帽。
“又来了,那本书动得很奇怪。开会之前它就是这个样子,但现在呢?它应该觉得安全了才对啊。”
布雷克小心翼翼将肩上的背包拿下来,打开主要的隔间,只拉开一点点的缝,往里面偷瞄。
那本书俨如困在陷阱里的动物,伏在包包深处,一团激动不安的影子,看起来好像要往地底下沉,彷佛受到一股磁力的吸引。
“它怎么了?”妲可问,从他肩上窥视。
“我不确定。它重得像个镇纸什么的。或是一块砖头。真的很重。”布雷克蹙蹙眉,“好像要把我拉下去一样。”
他指着人行道边缘。
“进到阴沟里?”
布雷克顿了顿,设法搞清楚,“不对,我是指进到地底下。”
他的心脏突然猛跳起来,血液冲到头部。他兴奋得一阵眼花,坐都坐不住,便站了起来。“我是指,”说着,益发有了自信,“恩狄米翁·史普林希望我们下去收藏所有书籍的地方,图书馆的下面,进到妈妈跟我们提起的书库。这本书在指引我们往那地方去。终极之书一定藏在巴德里图书馆的深处!”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母亲出现了,看起来似乎对自己很满意。
“那么,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新的收获?”妈妈问。
妲可和布雷克偷偷相视一眼。
“有啊。”他们俩说。
那天深夜,他们一家三口都入睡时,电话响了。铃声传上楼,传到每一扇门后面,可是他们睡得很沉。妲可把头埋到枕头底下,梦到爱丽丝:布雷克不安地抽搐,饱受另一个梦魇的折磨,噩梦像个影子追着他,一路穿过巴德里图书馆的书架;睡在双人床上的茱丽叶·温特斯翻个身滚到没人睡的那一侧,困倦地伸出一只手想接电话;电话则一直响,没人接。
几千英里外的克里斯多夫·温特斯搁下话筒,沉思片刻之后,拿起电话拨了另外一个电话号码。
“都市计程车,您好。”电话那头的声音回应。
“你好,我要叫一部车到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