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变了吗？凌云？”整座山峰，除了风的呜咽，只剩下黑袍人的询问。
他注视着这位名唤凌云的男子，等了许久，没有听到答案，最后他轻叹一声，低下头，默默地注视着河水的奔流。
“你说，做这些都值得吗？将来注定要面对那些不想，甚至不敢面对的人，那个时候你我该怎么办？真的还会如此铁石心肠吗？”
这一声，充满着惆怅，充满无限的迷惘，这一刻，他不再是实力强悍的大能，倒像是迷了路的孩子。
“没有值不值得，你要记住，这是唯一的结果，也是唯一的选择，你我为了这件事，付出了太多太多，倘若以后，终要兵戎相见，你下不了手，那么就由我来吧......”身旁的凌云转过头，轻声叹道。
“谢谢你，凌云，这条路上除了你，就再也没有人陪我了，你本可以逍遥自在，却要陪我永坠黑暗，或许，抬头的时候，永远都是黑夜了。”
“好了，不必如此。”凌云摆了摆手，打断黑袍，“当初选择走这条路，我就知晓，天再黑，背弃道义又如何，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可说的，他们的血，就是黑夜里的光，是你我要走的路。”
河流依旧向东流，浪涛拍打岸边，溅起水花，遮在眼前，不知是谁，视线有些迷糊。
“走吧，恶报终会结出恶果，十年前的血腥有些淡了，这场血腥风雨该是要刮一刮，免得那些人忘了你，还有我这个山野闲人。”
凌云勾住黑袍的肩，向山峰后走去，看了一眼被烧焦的木屋，以及遗落在地面上的鬼角面具，轻叹一声：“唉，这才刚开始，看来，得找个时间，把这鬼角面具，还有那柄被尘封多年的炎冰剑交给那个兔崽子了。”
“对了，这小子真的这么简单？”凌云突然想到什么。
“什么简单？”
“我说他的身份，又或者他的......记忆。要不然你十年前为什么把他交给我，还让我告诉他是我救的他？”
“他是他，又不是他，这要看你怎么想。”摇摇头，黑袍似乎不想纠缠这个问题，不再说话。
二人无言，一路向下，沿途风景变化，突然地，凌云哑然一笑，看向黑袍。
“怎么了？”黑袍眉头一皱。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我怎么成了懦夫了？”
“制造气氛。”
“......”
......
流水淙淙，河水哗啦哗啦拍打岸边，激荡的白色流花盛开在半空。
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古树，从缝隙中钻出，照耀在流花上，反射的光辉像一颗颗小星星，闪烁着金光。
透过数十颗小星星，可以看见，河岸边有一名青衫少女正在低着头用木浆拍打着正在清洗的衣衫。
木浆高高扬起又落下，水花飞溅，点缀在少女如瀑的青丝上，晶莹剔透。
时间就这样随着流水的流淌，静悄悄的流逝，少女似乎不知道疲倦，一如既往的拍打，偶尔抬起手臂擦拭额头的汗水，便又认真地低下头干活。
树林中响起的鸟鸣与浆衣声融合在一起，有说不出的静谧，即便双手置于红尘，可在阳光的渲染下，少女像极了从泼墨画中走出的仙子。
金色的太阳慢慢变成了橘红色，一缕余晖挥洒在少女的脸颊上，修长的睫毛微微的眨了眨。
“天色不早了啊，该回去做饭给小云吃了。”抬起白皙的手臂，伸了伸懒腰，少女整理一下衣衫，收拾完东西，莞尔一笑。
那一刹，日辉与她相比，都仿佛成了陪衬，那种美丽无法形容。
她一走来，天边扶流苏般的云彩如花绽放，四周的流水奏起欢快的乐章。
想起小云，少女无奈的笑笑，她父母早亡，只留下他和弟弟相依为命，虽然平时还不太听话，但关键时刻还是挺懂事的。
想必现在一个人在家肯定在嚷嚷着肚子饿了。
少女背对着落山的太阳，弯下腰，伸手就欲抓住河岸边的装满衣衫的木桶。
正在此时，突然河水猛地涌起大波浪花，一只手破开水面，死死的扣在了木桶上。
“救......我......”水里响起低微的喘息声，少女受到惊吓，恐惧地捂住嘴巴，伸出的那只手悬在半空，而那木桶就在她失神的注视下，摇摇晃晃的坠入水中。
呆滞地望着河面上漂浮的衣衫，咬紧嘴唇，少女在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可那簌簌发抖的娇躯还是出卖了她。
“救......我......”那声音越来越小，漂浮的衣衫也慢慢沉入河底。
这一刻，少女才真正惊醒过来，她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从小在这里长大，几乎每一个人都有很好的水性，她也不例外，循着细微的声音，双手不停地剥开河水，仔细地找寻溺水者。
不多时，少女终于发现一名男子，即便是在水中，视线被模糊，她还是能够看到那名男子身上布满的触目惊心的伤痕。
他的四周，清澈的河水都已经被鲜血染红。
透过河水，她清晰的看见那名男子已经快要窒息，面色狰狞，蹙起的眉头，紧闭的双眼，身体的每个部位似乎都在渴望呼吸。
咬紧牙，她不顾漂散的的衣衫，伸出全身的力气，拖拽着他的身躯，往河岸游去。
可任其怎么挣扎，河水的阻力太强，那昏死过去的男子死沉死沉，令她寸步难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已经在逐渐紊乱。
若在这样下去，不但救不了他，恐怕自己这条命也要赔在这了。
“我不能死，我要活着！”这是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但事与愿违，她的身躯正在随着男子的下沉而下沉，河底一片黑暗，就像有只无形的手，正在将他们二人扯入深渊。
咕噜咕噜，河水灌入鼻腔与口中，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冰凉的感觉开始入侵她的身躯，力量正在一点一点的流失。
她抓住他的手渐渐松开，可就在这时，男子的手竟然反过来紧紧地扣住她的手。
强硬的劲道，令她模糊的意识都清醒了许多，她诧异地盯着依旧闭着眼的男子，一抹绯红悄然出现在她的脸上。
可她却不知道，因为水的阻隔，他没有听到男子昏昏沉沉的呢喃。
“沐瑶......沐瑶......不要离开我......”
河流翻滚，重重的拍打岸边，拍灭了所有的声音，阻断了所有的意识，河面不再有浪花涌起，河底似乎变得平静。
一切，静悄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