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凡然理性的说,“陆先生,陆太太这是治疗的必经阶段。所以抑郁就是压抑,陆太太现在可以将情绪宣泄出来,其实是一种进步,下一步我们要做的是帮助她在宣泄之后如何调整自己的情绪。”
陆瑾年不懂心理学,而心理学这种东西学一点皮毛很容易,学精那是很难的,抑郁症每个人又有每个人独特的表现,当然由得她随便说。
下一步她要做的就是让陆瑾年持续去刺激江南,最后再给她的自我欺骗上以善意对提醒,给她致命一击。
江南情绪再度失控,她拼命的奔跑,想要逃走命运的网,她惊恐的看着周围陌生的脸,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那些对着她指指点点的人再说些什么,她似乎也听不见。
那些陌生的脸渐渐的在她眼中变成一个一个扭曲的让人窒息的符号,她仓皇从新天地逃走,穿过马路。
然后,她看见一辆巨大的运送木材的卡车对着她冲过来,她看着那辆车越来越近,双腿却无法动弹。
一只有力大大手在最后一刻将她拉走,柏邵晨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生死一线的那一刻,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那种恐惧到极点的心跳。
然后--
“你在做什么?车来了没看见吗!站在那里像个木头一样,找死吗?”
柏邵晨的声音很大,这是他这么多年努力练习克制之后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江南的泪水滚滚而下,她也好讨厌这样的失控多自己,这样懦弱的自己,可是她就是控制不了,她看到陆瑾年就控制不了的想要发狂,想要逃跑,想要--去另一个世界。
她哭的那么伤心,怒火消失,柏邵晨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让她可以躲在他怀里尽情的哭泣,他在她耳边小声的说,“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明明知道她控制不了的,不是吗?
什么时候他的自控力也这么差了?
新世界门口,刚刚出来的陆瑾年看着这一幕,眸光森寒,李凡然现在一旁似乎很满意现在的情况,悠然的期待着后续的发展。
陆瑾年大步上前,一把将柏邵晨和江南分开,然后将江南拉到他身边,江南剧烈的挣扎,然而陆瑾年死死的扣着她白皙的手腕,江南破口大骂,什么话都说出来,却没有丝毫效果。
柏邵晨,抓住陆瑾年的手,“她说不愿意,陆总没听到吗?”
“我跟我太太之间的事,柏董作为外人凭什么插手。”
“凭我爱她!”柏邵晨寸步不让的看着陆瑾年。
江南错愕的看着柏邵晨,陆瑾年冷笑,“你爱她?柏董看来是忘了她已经结婚了,一辈子都只能是我陆瑾年的妻子。”
“陆总似乎也忘了,她是人,有自己的思想。”柏邵晨抓住江南的另一只手,“这世界上唯一不会被人操纵和控制的就是思想。”
李凡然走到前面打圆场,“陆先生,柏先生,现在是在马路上,有什么事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心平气和的聊一聊好不好?”
陆瑾年和柏邵晨冷眸相对,都没有半分退让的姿态。
李凡然伸手去拉江南的手,箱将江南从两个人的手里救出来,“两位,陆太太现在情绪有些激动,能不能让我跟她单独的聊一聊?”
陆瑾年和柏邵晨同时低头看向江南,她脸上的泪水已经干了,留下两道泪痕,眼中错愕有之,悲伤有之,还有茫然和愤怒。
柏邵晨心中涌起一股后悔,后悔自己太过冲动的告白,丝毫没有顾忌江南的感情,他放开江南的手,看着陆瑾年。
陆瑾年抓着江南的手紧了紧,眸光落在她憔悴的脸上,眉头紧皱,不知该拿她怎么办,这时李凡然对他点头,“陆先生,请相信我的专业。”
陆瑾年这才放开手,李凡然微笑着带江南到洗手间,江南对着镜子看着里面憔悴的自己,恍惚有些不认识那是谁。
李凡然递给她一张湿巾,江南擦了擦脸,说了声,“谢谢。”
“陆太太。”
江南蹙眉,“李医师,有件事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叫我陆太太了。”
李凡然了然的一笑,“好,江小姐。”对过去可以接受的词语,现在更加敏感,这也是病情加重的一种心理表现,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她应该很快能控制她。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一起走出来,柏邵晨和陆瑾年都已经在一楼的咖啡厅里坐着,柏邵晨见到江南微微一笑,“还好吗?”
江南点头,陆瑾年将他旁边的椅子拉开,江南冷冷的看了一眼,对柏邵晨说,”我想回去了。”
“好,我送你。”
陆瑾年眉头紧皱,起身想拉江南,江南大力的甩开他,“不要碰我!”
安静的咖啡厅,江南嘶叫的声音,引来无数人侧目,李凡然也上前隔在江南和陆瑾年中间,“陆先生,让江小姐先走是最好的。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聊聊。”
陆瑾年阴沉的看着江南,“你要跟他走?”
江南伸手去拉柏邵晨,陆瑾年的眸中闪过一丝受伤,然后化作冷酷,他优雅的慢慢坐下,江南拉着柏邵晨离开。
李凡然在陆瑾年对面坐下,侍应上前,她要了一杯黑咖啡,淡淡的说,“陆先生,您是不是最近失眠,经常失神?”
陆瑾年疑惑的看着李凡然,李凡然保持一种冷静的微笑,“我注意到您面容疲惫,黑眼圈有些重,而且您的眉头从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就没有松开过,您似乎长期处在一种焦虑的状态中。”
“李医师是专业医师,但是我希望李医生记住,不要把自己的专业永在不该用的人身上。”陆瑾年冷冷的警告。
“陆先生,我治疗过超过一百个病人,每一个在之前都和你对我是一样的充满戒备。这是人本身的自我防御机制,我能理解。”李凡然说,“陆先生,在我接受陆太太作为病人的时候,你曾经跟我讲过一些关于你和陆太太的事情。结合陆太太的说法,你似乎并没有对我说出全部事实。”
“全部事实?很重要吗?李医师认为什么才是全部事实?”
“全部的事实有助于我们了解病人,制定帮助策略。”李凡然抿了一口咖啡,“陆先生,在你每一次强迫陆太太,控制陆太太的时候是否曾经后悔过自己这么做?然而下一次,当你面对陆太太的时候仍旧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
陆瑾年沉默了,他问自己后悔吗?
诚然他是后婚的,每一次他伤了她,她咒骂他,以为他不会痛的时候,他也非常痛,就像那一次他看见她蹲在地上,不吃不喝,茫然无措,瑟瑟发抖,像只受伤的小鸟的时候,他无数次的想要放她走,可是他就是没有办法,只能继续伤害她。
“陆先生,控制欲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就像抑郁一样,但是当出现像陆太太这样不能控制自己的情况的时候,我想就需要心理干预了。”李凡然说,“你和陆太太在相互伤害,那是因为你们彼此都陷入了一种病态的关系啊,也陷入了一种病态的情绪中,这种情绪你们无法排解,然后主导了你们的行为。我想,你或许也需要我的帮助。”
“你说我有病?”陆瑾年语调微微上升,带着迫人的威胁,李凡然淡然的看着他,“希望你相信我的专业。”
“李医师,管好你自己的病人,不要插手自己不该插手的事情。”
“既然陆先生这么说了,我也不强求,但是如果有一天陆先生需要我的帮助的话,我的工作室随时欢迎你。”李凡然说完,起身告辞。
陆瑾年坐车没有回浠韵别院,来到了舜天大厦,他走进办公室让林立和刘炎进来,让林立和刘炎将华沃的所有资料和江南所在投资部所有人的资料全部都调出来。
另一边,江南和柏邵晨两个人却有些尴尬,江南不知道该如何定位她和柏邵晨两个人现在的关系,犹豫了很久,她走到柏邵晨跟前说,“柏董,我想我和蓝沂长久住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要搬出去?”柏邵晨问。
“我想了想我和蓝沂可以住到武馆那里,武馆人多,我只要躲着不出来,应该没事。”
柏邵晨将一杯温热的水放在江南冰凉的手心,“是因为今天的事,所以觉得尴尬吗?”
江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尴尬是有的,但是更多的,她无法给他任何回应,爱有多苦,经历过这么多,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江南。”柏邵晨轻轻唤醒沉默思考中的江南,“我爱你,是我自己的事。爱一个人本身就是一种幸福了,你不用觉得有任何的抱歉。”
“如果你是觉得尴尬不知到该如何自处的话,以后我可以尽量少的出现在你的面前,整栋楼有很多房间,你可以选一间离我远的住。”
柏邵晨抬起江南的头,让她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他要告诉她他是真诚的,认真但在跟她说每一句话,“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江南,我希望留给你我一种可能,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试着让自己接受爱的机会。”
可以吗?江南问自己,她还可以爱上别人吗?
以前她爱苏然,后来她爱陆瑾年,将来有一天她也会和忘了苏然一样忘记陆瑾年吗?
爱情这种东西,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明白了。
以前她爱苏然的时候,即使是一个人,想着能为他做很多事也会很开心,后来她爱陆瑾年的时候,她看着他伏案工作也会开心的笑。
可是后来,这所有的开心都成了苦涩和痛苦。
如果爱这么苦,她真的不要了。
江南摇头,柏邵晨用手阻止她摇头,“现在别急着做决定,江南,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情,多留一点时间给自己,也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这一夜,江南吃完药之后怎么也睡不着,她骤然惊觉一件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到此时此刻,那个人在她的心里都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的。
第二天凌晨五点,江南接到了李凡然点电话。
李凡然在电话那头说,“江小姐,很抱歉这么早给你打电话,请问你现在是刚醒,还是一夜未睡?”
江南沙哑着嗓子说,“我睡不着。”
”江小姐,那么你今天早上方便来咨询室一趟吗?”李凡然解释说,“我给您打电话,也是想确定你是否失眠,如果失眠的话,我希望增加一些治疗,将咨询的时间缩短。”
“几点钟?”
“八点可以吗?”
得到江南确定的回答后,坐在一旁的苏然嘴角勾起一抹阴森多笑容,“你反应果然迅速。”
“没有你得到的消息更快。”李凡然冷笑,“没想到陆瑾年的控制欲和报复欲比我想象中的更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