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而云淡,阳光充足但并不燥热,风儿很轻却也可拂去不快。“真是一个适合户外运动的好日子啊!”秋天虫淡淡地感慨道,不过她的脸上仍留有散不去的压抑与阴霾。
会说到“运动”,是因为秋天虫在刚才突然发现自己的衣着变了,从刀劈斧砍都丝毫不损的带甲丝袍变成了青春阳光、活力十足的运动装。秋天虫还发现自己右手袖口的折痕和鞋带系法等都有熟悉的印记,这说明衣服是她自己穿上的,但秋天虫记忆中并没有空白的片段。
“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记得自己现在在做些什么,……不过既然自己没有丝毫危险的感觉,那就不用再去费劲儿思考了!最重要的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脑海中一点儿记忆也没有,我应该从没来过这里!”秋天虫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四周。
此时,她正站在一条宽大而整洁的马路中央,估计可以让十辆大卡车在这路上并排行驶,从脚旁到极目遥眺之处连一颗小石子都找不到。两旁是毫无人烟、死气沉沉的高楼大厦,没有明显的生命体存在或活动的痕迹,唯一有点儿生气的就是没几片叶子挂在上面的景观树。
突然,从马路的大概是东边的那一头上传来了逐渐变大的响声,嘈杂、沉闷、震耳欲聋,仿佛有瓢泼大雨慢慢移动过来了。秋天虫心里稍稍一慌,但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转过身去凝神眺望。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人头出现在了地平线上,紧接着无数人在其身后跑了出来。
多如潮水一般的人群向着自己的方向跑过来,秋天虫也难免有点儿不安。要不是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恶意,秋天虫早就选择逃走或先下手为强了。
这群人年幼老少都有、高矮胖瘦皆全,好像全城的人都聚集在这里了;衣着也没有统一样式、各种各样的,仿佛他们在工作、休息的时候突然就跑到了这里来。
“哗啦哗啦”的噪声充斥进双耳,看着直接从自己身旁跑过去的人,秋天虫疑惑地想道:‘嗯?他们都没有理我,我在这些人的眼中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吗?(她看了看自己小臂上的黑红色外骨骼)他们脸上也没有慌张,也不像是什么运动比赛,到底在做什么?’
“快跑!”“不要停留在这里!”“你一定也想要跑下去的!”“快跑!”“跑啊!”……
有好多人好像突然能看到秋天虫一样冲她大喊起来,这部分人表情各异,或哀伤、或焦急、或愤怒等等,但都不约而同地想让秋天虫和他们一起跑起来。心里疑惑满满,不过正因为想知道所在地与奇怪人群的答案,秋天虫才不想停留在这里,她犹豫了下也随之跑了起来。
“这就对了,小姑娘,跑起来就对了!”一位将蓬松头发和大胡子都染成红色、长相略凶恶、笑得很灿烂的大叔跑到秋天虫的右边说道,“小姑娘,你还这么年轻,正是一生之中最美好的年纪,为什么要停下来呢?”
‘这话听起来的感觉,就好像我刚才想要寻死一样!好奇怪!’秋天虫只是沉默着想道。
面对着秋天虫的缄默与冰冷,这位看上去给人很火热感觉的大叔却依旧很热情地滔滔不绝,说着跑起来的理由、说着“那里”的美好、说着一路上所看到过的美丽风景等等。
‘可能有阴谋,也有可能是这跑步行为的狂热爱好者,还有可能是性格上十分自来熟、热心肠……’秋天思索道,同时依旧对火红大叔保持着不小的距离感。
“唉——,这些都是没有用的废话啊!”明显很是消极的声音突然在秋天虫左边响起。
转头看过去,秋天虫发现是一个面容哀愁、蓝黑色头发的大叔在叹气,他浑身都带着一股股秋日萧条的气氛。仔细看去,此人与火红大叔长相上有三分相像,但气质截然相反。
叹气大叔冲着秋天虫艰难地一笑,这应该是打招呼的善意微笑,但秋天虫却猛然打了个冷战,因为这个笑容实在是太难看了些,估计这个人应该是平时几乎都不笑的那种人。
接着叹气大叔又向火红大叔慢悠悠地说道:“哥哥啊,一转眼的功夫你就不见了人影,真是太过随意了!这一次我又费了半天功夫找你,请不要再给我添麻烦了,我的好哥哥啊!”
“啊哈……呵呵……哈哈哈……”火红大叔愣了下后干笑起来,右手使劲挠着后脑勺。
“对了,我们还未自我介绍吧,真是太失礼了!”叹气大叔又看向秋天虫,指着他自己和火红大叔说道,“我是‘阿音’,这位是我的兄长,名为‘阿焰’!请多指教!”
看着阿音那难看至极的笑容,秋天虫沉默了片刻后轻触了下阿音伸出来的手,并淡淡地说了个词:“秋天虫。”虽然语气还是冷冷淡淡的,但这已经算是个良好的开始了。
“这个名字有点儿奇怪,但能从中感觉到凄凉美的意境!”阿音笑着赞叹道。他这一次的笑容很平淡、但也很自然,应该是发自内心地欣喜而下意识地笑了出来。
“你怎么还是这样呢,弟弟!不要再注意那些秋叶、残阳之类令人难受的东西了,应该多像你哥哥我这样积极乐观,才行啊!”阿焰突然就反驳了起来,情绪像爆炸一样激动起来。
“抱歉,秋天虫,我哥哥的意思并不是在说你名字的坏话。”阿音先是向着秋天虫道了个歉,弄得阿焰一愣、下意识地也跟着道了个歉。紧接着阿音又阴沉这个脸看向了阿焰,厉声说道:“适可而止吧,哥哥,你才是错的那一个!”这突然的变化又弄得阿焰愣了一下。
“什么?!我……”
“哥哥,你已经是人到中年了,怎么能还这样幼稚呢!从小就是,只顾着傻笑着追求些令自己开心的事,但却从来都不考虑该顾忌的事!总是死盯着彩虹,从不在意暴风雨!”阿音认真地说道,“所以,再好好地听我一句劝吧,哥哥。和我回到家人的身边来,那里才是真正的归宿!”
“不!我相信自己独自踏上的旅途更加精彩,也相信更自由的我才是最完美的我!我才不要像你这样一直待在父母身边,鸟儿大了是终将要属于天空的!……我会在父母需要时回到他们的身边,也会在自己需要帮助时开口和你们说,但是我想有自己的人生!”阿焰坚定地说道。
“那我也要对哥哥你的话说一声‘不’了!”阿音毫不退让地说道,“你问问自己的内心,难道就没有一丁点对于家和家人那种依赖的爱吗?我想你绝对会有想要向家人寻求安慰与鼓励的时候!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因为爱着他们,所以想要待在他们的身边,这没有错!”
由兄弟俩的对话联想到了自身的情况,秋天虫在迷惘中越陷越深,情不自禁地脱口问道:“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哈哈,小姑娘,你还年轻,所以会不知所措,也会半路选择停下来。”阿焰豪迈地大笑一声,并拍着秋天虫的背说道,“而我们兄弟俩已经是中年人了,所以对于这问题还是有自己的办法的!还有,我们的吵架只是想用自己的想法说服对方而已,并不是真的有矛盾!”
“是什么?”秋天虫迫不及待地问道。她此时感觉心里很兴奋、也很轻松,一直以来存在着的那股重压像梦一样很简单地就消失了。而且秋天虫不知道是否是这个地方的神奇力量,好像能很直接地感觉到其他人的情绪和想法,在阿焰的手掌上就感觉到了鼓励的力量和关心的热度。
“就是向前跑,一直一直地跑到‘那里’去就行了!”阿音回答道。
“为什么要用跑的?‘那里’又是什么地方?”
“这些我们也都不知道,反正所有人都是一出生就在跑了!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小婴儿也在跑,当然他是用爬的啦!”顺着阿焰的手指,秋天虫看到了一个在地上慢慢爬行的小婴儿。那孩子大概只有不到一岁的年龄,但好像不会觉得累,而且他的速度竟然与旁边一直看着他的那位妇女差不多。
“至于‘那里’,谁也没见过,据说是所有人跑步的最终点!有人说只要努力跑就能到‘那里’去,有人说需要强大的意志和理想的支撑,也有人说跑到老得无法在老了就会到了等等,甚至还有些邪恶的人瞎说些什么……呃……‘只要停下,就会到“那里”了!’真是一派胡言!”
“没必要去想那么多,只要努力跑就好了!”
听到这话后秋天虫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紧接着看了看四周人们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片刻之后,秋天虫长舒了一口气,笑着说道:“是啊,什么都不要想了,只需要一直跑就好了!”
跑步时仿佛不会消耗能量、也不会感到疲劳或厌倦,还有周围的人都十分友好善良,所以秋天虫反而在跑过一天之后就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
三天之后,秋天虫脸上带着和人群中所有人一样的笑容,脚踏实地地努力向着“那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