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上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屠刀之喜活动时限的一小半多,剩余的时间大概只有五个时辰(十个小时)左右了。太阳此时向西偏去,陷入巨坑的第三院区也因此逐渐昏暗下来。
慢慢减少的不只是这里的光线,还有屠刀之喜和机关人这双方在战斗上的热度。在入侵者那边,他们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大,也因为对手要么是强不可敌、要么是中毒待宰而杀戮得不痛快。而机关人那边,纯粹就是被气态的毒药给压制了下去,几乎在无声无息间就倒下了。
第三院区战场就像是海浪一般,有最初汹涌的涨潮,也有像此时这样的落潮。不知何时战争又会像潮落又潮起一样地重新激烈起来,但现在这样稍显平静的战场也有着难以忽视之处。比如一些小插曲,源自地区的偏僻、个人的小心思等,不起眼、但谁也不知会有何影响。
……
在自己重伤加精疲力竭的情况下,石鸣还是将压榨出的最后一点儿力量用于打碎能释放援兵等作用的【犬狂假映】。虽然因情报不足而显得有些鲁莽,但这决定还是很果断明智的。
对于机关人那边来说,打破敌人的计划相当于增加了己方优势;而对于屠刀之喜那边来说,镜子破碎使得他们陷入了人手不足的困境中去了;但是谁也没有去多想一下,这对于“疯犬卒兵”来说意味着什么。在【犬狂假映】完全碎裂之后,那些“疯犬卒兵”竟然并未消失。
整个第三院区战场上的“疯犬卒兵”有一大半突然间神秘地爆炸开来,剩下的那些也或早或晚地变成了更奇怪的外形。原本“疯犬卒兵”那渗人恶心的泥巴状身体变得像沼泽泥潭一般,有很多黑焦炭状物质构成的人手、脑袋等部位伸了出来,无声而疯狂地想要挣扎出去。
一间医用器材室之中,就有这样的一个“疯犬卒兵”,它在刚踩死一个“屠刀之喜”普通成员后就“犯病”了。它的身体痛苦地颤抖着,其上面有好几个残缺的焦炭人想要爬出来。
好一会儿之后,一个气喘吁吁的苍老声音出现在门口:“哈呼哈呼哈呼(喘气声)……,我、呼呼……我终于、咕(咽口水声)……我终于找到你了!哈哈哈……咳咳咳……”这是一个满头大汗但欣喜不已的干瘦老者,外形接近于一只直立行走、但是谢顶了的老狮子。
无论是“疯犬卒兵”、还是它身上的焦炭人都没有理会老者,现场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谢顶狮子老者皱起了眉头,烦躁地喃喃说道:“嗯?怎么会没有反应、咳咳咳……呢?我这接近重生的感觉是不可能出错的!原本按照我的猜测,它们至少应该会向我伸出手的!”
“为什么?怎么回事呢?……呼——,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我不能就这干看着!我已经等了快一百三十多年了!我无法再忍受这样地活着了!我必须找回它们!……”谢顶狮子老者说着说着突然情绪激动地低吼起来,并急不可耐地朝着“疯犬卒兵”快步跑过去。
这间医用器材室并不算大,老者两三步就跑到了“疯犬卒兵”的近前,然后伸手去抓其中的一个焦炭人。很明白的一点是,这个焦炭人就是谢顶狮子老者一直盯着看的那一个。
但是不只是这个焦炭人没有像老者想象中那样亲近,而且就连主体的“疯犬卒兵”也在张牙舞爪地抗拒着老者的接近。“这怎么可能?!”老者震惊地喊出了声音,“这些泥巴兵应该没有复杂的心理活动!它们只是包含着残魂的兵器,而且此时应该只会顾着挣扎而已啊!”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默默计划着的目标却在刚才突然被其他人完成了,可以说是非常幸运!这样一来,我等了上百年的它们就可以被解放出来了,出口就是剩下的‘疯犬卒兵’!也因此,‘疯犬卒兵’们会陷入挣扎,是吞噬残魂再进一步,还是就此结束!……”
就在老者一边思索着,一边碎碎念的时候,他眼前的这个“疯犬卒兵”剧烈颤动起来并在一小会儿之后爆炸开来。巨响惊醒了老者,没等他喊出“不——!”,就被泥巴泼了一身。
抹了一把脸上的泥状物,谢顶狮子老者表情狰狞、惊骇欲绝地看向了“疯犬卒兵”原本所在地那个位置上。泥巴兵还是泥巴兵,只是身体好像被火烧干一样地变硬了,前胸地位置上长出了一颗巨型的狗头,从狗头地神情能看出来它已经像是一只普通的狗了、而非死物。
老者并没有在意“疯犬卒兵”的变化,而是粗略地扫上两眼之后死死盯着一个焦炭人,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嘴角也弯了起来:“呼——,还好,还好!这个泥巴兵虽说成长成为接近于活物的兵器了,但是它只是吞噬了一两个疯犬的残魂,我的那些还在!还好!”
也不管地上的泥巴或是器械碎片,老者直接就地坐了下去。沉默了好一会来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但是他的双眼至始至终都透露着令人心惊的火热,双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
“因为我们分开的时间太久,你们一时间没有对我产生反应,这也是有可能的。”老者像一般老人回忆过去那样开口说道,“所以,我也准备了几个方法,毕竟上百年的等待我也不是干坐着。我想,我们先聊一聊天吧,说说我们曾经分开的那时候,或许你们能想起来!”
自从老者不采取什么激动的动作后,犬头泥兵也不再理会老者了,当然也不听他说什么。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这些事,我的名字是‘师九尺’,是一个大山里出生长大的狮子妖。因为我父亲的走火入魔,使得我天生口中长着四层牙齿,所以取名于九齿,谐音‘九尺’。”
名为师九尺的老者说得很慢,有时还会停上片刻,但他比起讲述自己的过去来说更像是重新活上一遍:“自己的人生可以说是失败,随着自己活得越久就越这样觉得。毕竟自己喜欢随波逐流,做事常常没有自己的想法,也不知不觉中令很多人伤心,唉——,我曾想过……”
说着,师九尺突然打住了自己的话,沉默片刻后苦笑着接着说道:“唉——,不知不觉又发起牢骚来了,我可早就决定不能因为自己的身体老了就打心底服老啊!……呃,说到哪儿了?……哦,一百三十多年前的那一战,我至今忘不掉,像刻在了心上,我想你们也是吧!”
“那时候,因为自己身强力壮、性情凶悍,生活得又浑浑噩噩,所以常常是被人雇佣与喝个烂醉交错而活。那一次也是,被人花大价钱雇佣去夺一面镜子。我也有一同前往的同伴,也调查好那边的实力,甚至确保了布满陷阱已经没有人会来打搅的战场,做好了万全准备。”
说到这里,师九尺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但他还是坚持着说下去:“但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出现了恐怖的意外,而就因为那个任务的目标——‘战场狂镜’【犬狂假映】!抢与被抢两方加起来超过数百人,最后只有我自己逃了出来,但魂魄被收走了一部分!”
而那个从师九尺进门就死死盯着的那个焦炭人就是他的残魂,在石鸣打碎【犬狂假映】的时候借助“疯犬卒兵”的身体想要跑出来。师九尺有了感应,就急急切切地寻了过来。
“自那以后,我就疯狂地寻找着你们、我的残魂!一滴酒也没有再喝过,走遍了千山万水,不知问过了多少人,也不知看过了多少书,只为能将自己的魂魄补全!说实话,我都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可以使自己成为一个老师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了你们!”
“两年前,我打听到了【犬狂假映】的所在,不过赶过去时才发现自己稍稍晚了一步。拥有着那面恐怖镜子的商人已经在一天前将其卖给了别人,我只好又按着线索找过去。最后我看到了镜子,但是却发现它的主人是杀戮成性、恶毒有名的獍辉,所以最后只能选择加入屠刀之喜,伺机行动!而在今天……”
师九尺的话还未说完,他就惊喜地看到那个焦炭人伸手向着自己抓过来。师九尺迫不及待、喜极而泣地一把将那只小手握住,感受到自己因魂魄不全而枯朽的身体重新焕发了活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师九尺笑得极为疯狂。只是突然间他的笑声戛然而止,是因为那个犬头泥兵也随着焦炭人爬了过来,并不知在何时融进了师九尺的身体之中。“啊啊啊——”师九尺脸色阴晴不定地惨叫起来,不过其双眼之中还是喜悦占了绝大部分。
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师九尺身体内外的变化才停了下来。他现在的样子是一只四肢着地的大头狮子:嘴巴像是狞笑一般张得大大的,能看到呲着的上下各四面牙齿,腿有点儿短,背后长有一只狗头。
“啊——,我怎么变回了原型,还变成了这副模样?!……”师九尺震惊地喊道,但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算了,代价的问题自己早有预料,只要自己的魂魄能补全就好了!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早已明白满足就是幸福的道理了!……最主要的是,我的魂魄全了!啊哈哈哈……”
“接下来,就是按照计划尽快离开这里了,我早已在那间车库中安放好了那扇‘一刺仙人掌之门’,这样就能逃离那位炉东所说的‘孤岛’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