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一团灰色的雾霭,漂浮在很远很清冷的高空。
蚕丝般的细雨正从遥远的天幕下落,淅淅沥沥的雨点仿佛没有尽头。
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这样一场雨,又刚好你的心情足够平静,那么撑伞走在雨中的你会看到这样一个人。
——他无遮无拦地站在这细雨之下,在天空白色的背景下仰起头,平直地仰视天空,像是为了遗失的某样珍贵的东西而伤感,也像是在寻找一样从未得到过的答案。
你惊异不解他的举动,并且从始终地观察着他,一边好奇的想接近,一边又时刻戒备着他下一刻可能会做出的更怪异的动作。
可是,你从他身边走过,渐渐走远,直到你刻意放慢的步子时他仍保持那个姿势,站在雨中一动不动。
他的身影随着你的移动与树木交错越落越远。你边走边回头,希望能看到什么。
“赶紧走,疯子有什么好看的。”母亲拽了拽男孩的手。
“哦”那个十来岁的男孩答应了一声,在母亲的催促下,回头顾盼间走远了,消失了。
公园里又陷入了无边的寂静。
章程收回目光,抹去脸上的水泽。
天色渐晚,有入夜的痕迹,忙碌奔波了一天的张程闲静下来,沿着熟悉的街茫然地走,不知不觉走到了烈士公园。
跟着感觉的指引,张程走了进去。
他随着模糊乃至莫须有的感觉的指引往里走,仿佛哪里有什么正等待着自己。
主人迷失后,鞋子仿佛学会了自己辨别方向。跟着引路的鞋子一路走这一路看,张程最终停留在这块硕大的纪念碑前。
他默数着上面鲜红的名字,仿若是一般懵懂的目光随着碑身缓缓上升,然后停在石碑顶端。
张程凝视许久,当一滴雨乘风打在他脸上时他才发现时间的流逝。
他继而望天,任凭雨水打在他脸上,打湿他的睫毛、脸颊。
没有回忆、没有思考,也看不到什么风景,张程就这么站在那里,放空了大脑。
其实什么都没有。
收回目光,怅然若失的站在原地。
然后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
离开卢伯伯家后张程便开始打理父亲安葬的事。
葬礼之事可繁可简。原本按照镇上的习俗,应该先守灵,继而至亲朋好友祭拜,然后直系血亲披麻戴孝,把逝者的尸骨送至安葬处才可入土。发丧的路上,也需有红烛引路,鞭炮随行。虽有些繁琐,但冰冷的悲伤也只有在这样的喧哗声中才能被支开一时,护在身边,化作前进的动力。
但此时此刻促使张程前进的动力,只有那四万六千元的债务。在张程的计划里,纵是累死,他也要在两年内把钱还清。
他没有那么多钱为父亲风光的办理后事,也没有一个悲伤的分支,一个可以值得挂记的亲属,在父亲离世是可以与他诉说。
没有,他都没有。
在这个世界上,唯有张程和近财会为张守常的死真切的悲伤——不,上午去过卢伯伯家后张程甚至打消了与卢伯伯见面的念头。张程不想打扰他的生活。
今天下午安排好了土地,明天下葬,后天一早离开。
这就是张程的计划。
走出公园,大路往左右两侧延伸开的路让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秦倾如果知道我回来的事,他一定会来找我。”张程想起清早遇见李椒媛的事,忧心不已。
秦倾也许已经知道了。
她会来的,一定会。想到这里张程心里便惶惶生出一摞高高叠起,摇摇欲坠的不安。
他害怕,紧张一心只想逃避,昨晚那一幕却又忽然浮现在眼前。
秦倾的样子渐渐的变得清晰。
她的长发,她的眼睛……
张程摇摇头,将所有想念甩出大脑。
站在当口,望着两侧延伸开的路。
绵延不见归处的前方令他再一次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