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方俊家在新城区,离着已经可以称为老城区的中心街有较远的路。
光凭两条腿,走路要花上30分钟。
毕业班学生的时间是宝贵的,离高考最后一段冲刺的距离更是寸金寸土,所以从学校到家,走路时决计不行的,只有坐公交以节省时间。
吴家虽然自家有私家车,但那辆黑色的奔驰为时常在外谈生意的父亲独有的驾座。用实际作用来说,应该叫“私人车。”
吴家家境虽富足有余,但还没奢侈到为吴方俊配专车专人接送上学的地步。
但吴方俊并不挑剔,习惯以成自然,坐公交便好,即便且走停要花上15、6分钟。
昨天母亲应朋友之邀去喝喜酒,吴方俊只得在学校解决一顿午饭。
恰巧昨天碰上下雨而秦倾又忘记带雨伞,更巧的是,因为自己不用回家,闲置的伞可以堂皇且大方地借给秦倾。
算作那场雨意外捎来的微小喜悦。
然而今天中午吴方俊又打算在学校里吃中午饭。
之所以不回家,除了想重温下昨日的欢愉,更主要因为昨晚与父亲争吵的事。
吴方俊回想起来,这般激烈的争吵几乎不曾在他与父亲之间出现过。
虽然“懂事”、“明理”已成为吴方俊在亲友间的名片,但此刻的他并不为昨晚顶撞父亲而懊悔,责怪自己的冲动。
因为那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希望即将被抹杀时让惹人心颤的反抗。
他是亢奋的,更是疲软的。
吴方俊为了那一天等了近三年的时间。
那不是简简单单的三年,而是高中时代的三年,是一个人生命中最懵懂也是最美了的三年,那晶莹剔透的、纯净纯洁的……这里可以添加所有表示美好的词汇而不会让人觉得矫情和辍余。
而吴方俊用他这宝贵的三年之奢侈的写下两个字——等待。
高一、高二,他是舞台下的观众,他在等舞台的帷幕落下的那天。
高三开学与女孩真正意义上的相识,他开始另一份等待,等友情升温,爱情萌芽。
后来,他逐渐感受到学习的压力,意识到这并非表白的时机。
随即改变主意,打算努力学习,等待在大学里与秦倾的另一次相遇。
他还在等。
但他坚信这是最后一次。
然而父亲却轻描淡写地把他这份诚挚的期待给否决。
坚决、霸道、不留余地。
吴方俊突然发觉自己顾虑的太多。
灵魂脱离躯壳,飘直身后的半空,吴方俊看到了那些绑在身上一条条无形的绳索。
但他甚至不期望父亲帮他把绳索解开。
只求父亲不要残忍地把绳子割断,让身后悬崖下那绑于绳索上的希望少取一分拉扯的力量。
吴方俊从小便对父亲的话言听计从。
幼儿园、小学、进哪一所初中,考哪一所高中都必须严格按照吴建民拟定的计划进行。
计划的本意是预计做什么,但父亲给吴方俊的计划是必须做什么。
如此理解,可以得知吴建民口中的“计划”不是计划赶不上计划,而是作战计划必须执行的“计划”。
虽然吴方俊不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军人,但吴建民的霸道与果决足以称为合格的军事指挥官。
说一不二,言出必行,必须执行。
想到这里,吴方俊感到心室里如同被灌入铅水,心脏的跳动受到极大的阻碍。
好在上午老师发了一套试卷,有借口推说不回家。
不用去看父亲冷漠的脸,铅水也得幸没有凝固。
从售饭窗口接过装饭的格子盘也觉得沉甸甸的。
吴方俊随意的要了两个菜,转身在大厅里寻找座位。
却无意间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