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木质家具在以水拂尘后飘散着夹生的腥味。
张程坐在书桌前,静默在房间内洁白的灯光下。
两手倚在桌面上,捧着一个光洁透明的玻璃器皿。
里面,装满了用彩带编织的象征着应许与期待的信物。
张程曾保证过,说每天为女孩折一个,到毕业那天一起送给她。
从保证的那天开始。每天如是。
即便是过去的一年他也从未忘记。
即使最累的时候,累至浑身散架、沾枕头即水的地步也不曾漏掉。
便如星星镶嵌于夜空一样,镶嵌到他的生命中。
是回忆,也是寄托。
在每个万籁俱寂的深夜。
…………
今夜的寂静与往日不同。
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的感觉。
鼻息打落在手臂上的烘热慢慢叠加。
然后在翻身中消失殆尽。
再次叠加。
消失。
重复。
困扰着自己。
夜色像是哀怨的琵琶语,又像听不到音符的钢琴曲。
似有若无。
滤净了杂音后,萦绕在耳边的是听不清字句的仿佛精灵嘤咽般的哀婉的告白。
秦倾蓦地从床上坐起来,怅然若失的的望向窗外。
四周的空间根本没有一丝光亮。
所以说起窗外,也是一片与墙壁、衣橱、大门无异的黑暗。
徒然摇摇头。
“我在做什么,明天还要上课。”秦倾略带懊丧地按着额头。
叹口气,手臂垂下,一切又归于寂静。
坐了一会儿,又抬起头。
还是怔怔的对着看不到的窗外发呆。
静,太静了,以致静到能让人听得见超出听觉外的的声音。
譬如:楼下父亲的鼻鼾声、从厨房飞窜而过的蟑螂的跑动声、窗外好似蒙蒙下着细雨的落雨声。
这些躁耳的声音吵得人睡不着。
等等——好像还有其他的声音。
那时开门的声音、钥匙串抖动的脆响、沉重的行李箱与地面贴合的声音。
还有一个魂牵梦萦的脚步声。
这个声音像是?
秦倾回忆着、思索着,任凭心跳莫然加速。
“一定又是我胡思乱想。”
她自嘲般摇摇头。
却又鬼使神差的打开床头的台灯。
昏黄的灯光点亮了房间,也点亮了心间暗涌的希翼之光。
在冥冥中的召唤,沉寂在深夜里的心颤抖起来。
会是真的吗?
在这个极沉、极深的夜里,你回来了,便如你离开时一般悄无声息。
秦倾穿上拖鞋,站起来。
一步一步,迟缓地朝窗台的方向移动。
粉红色的窗帘被不合时宜的风吹的轻轻摆动。
略一晃,娴静而止。
像女神在妩媚一笑后转身离去时摇晃的摆裙。
又像舞台展开时即将拉开的帷幕。
秦倾走山前,把窗帘拉开一段很小的堪堪露出半个身位的长度。
帷幕后的夜景慢慢露出来。
窗外的吊环和吊杆之间干涩的摩擦声也是短短徐徐的。
每一声摩擦她都听得很清楚。
都很清楚……
很清楚……
窗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那个魂牵梦萦的方向没有灯光、没有开门声、没有钥匙串清脆的响声。
很清楚。
却听错了。
秦倾站在窗边,凝望着窗外无边无际的夜,一股热流忽然间浸湿了眼眶。
…………
张程垂首立在一片瘆人的黑暗中,只手撑在门栏上。
一直长的距离外,是房间里的照明开光。
笼罩在房间里,所有的寂静、消沉、悲伤,都在这伸指既触的距离里。
化作揪心的泪。张程落寞的放下手,拖着身子走到窗台边。
抬起头,可以看见一幕温暖的光和一道日夜思慕的倩影。
从这里望去,可以看得很清楚。
就像张程曾对亲情说的那样。
“只要房间里有灯的话,那窗帘根本就是皮影戏的幕布,只会让我看的更清楚。”
很清楚。
从亮灯的那一秒开始就很清楚了。
张程看着他,紧紧地看着她,看着她在红色的幕布下的影子,看着她的长发和她身体的轮廓。
打开心灵的锁,让眼泪流得酣畅。
夜,静谧无声。
夜空也是如此。
从这里看去,面对的窗台投射出的光亮是如此的美丽;始终如一,仿佛从来没有熄灭过。
张程立于暗处,默默地远望着。
绵延无尽的夜,是他生命中恒久不变的单色天空。
那温暖的灯火,是他生命的夜空中美丽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