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宇笑了。
“敢情你们这一门的仙人,全是一个德性。”他摇头,“真不知你们怎么悟的道,怎么成的仙。”
“各人有各道,各仙有各法。”宇文庆不以为意,“我们修的是一个顺心顺意。”
“顺自己的心,顺自己的意,便不用管别人生死喜乐,是吧?”风宇问。
“世间如海,人如水滴。每滴水起步之地均是这片海洋,谁也没多占多少便宜。”宇文庆坦然说道,“我等超然于海洋之上,自是因我等更加努力。能超然物外,超然人外,便更可凌驾于其上。不要问我等为何只顺自己的心意,且问自己为何不能顺心顺意。”
“真是一套一套的。”风宇摇头,“我还真是说不过你。不过既然你认为顺心顺意是对的,那么我就也顺我的心,顺我的意好了。管你们妙罗山这几头烂蒜开不开心!”
宇文庆冷笑:“说到底,谁的大道是正道,还是要用拳头说话的。”
提脚向前,脚上便有仙气缠绕流动,盘旋如道道绳索。仙人一脚迎面踢来,踢出的不是一脚,而是一道光。光如流星,破空而至,击向风宇面门。
“好臭好臭。”风宇皱眉摇头,挥手一拍,道道仙气流动,砸在那道光上,那道光便如被一拍击中的大苍蝇,直落地上,复又弹起。
风宇抬脚猛地一抽,那道光又被踢了回去,只是速度更快,如同闪电。
宇文庆并不惊讶,好似一切皆在他意料之中。他不慌不忙地张手一抓,便将那道光抓在手中,微微一笑:“你的气息已经被我锁住,天涯海角,逃不了。”
说着微一用力,那光芒破碎,尽收入他掌中。他一步后退,人便已不见踪影,不知归去何处。
“这家伙什么意思?”于渺儿一脸的不解。
“不必理他。”风宇一笑,“吃饭。”
拉着于渺儿坐了下来,端起一杯酒,面对窗外景色一饮而尽,夸了一声:“好酒。”
事情自然未了,宇文庆也并不是逃了。此人修了某种奇妙仙法,似乎离别人越远威力便越大。风宇并不理会,似是不当成一回事,但却并非如此。
他隐隐感应到这一层楼中,那位仙人留下的意念并不简单,若可吸纳,也许对自己仙道境界又有巩固,甚至是加深。他一边看似随意地饮着美酒,吃着菜肴,一边心念四散于此楼之中,感应冥冥中那道仙念。
许久之后,微微一笑。
有光自远方来,落于楼外,渐渐,有十八道光在楼外凝聚,组成一道阵。街上人惊愕抬头仰望,但只看几眼,便感觉双眼刺痛,急忙低头,再不敢多看。锦服人感应到不妙,想要上楼,却没来由一阵心惊胆战,哪里还敢靠近楼梯半步,更不用说登临七层,一观玄妙了。
于渺儿看到窗外光芒,也觉眼睛刺痛,急忙扭头,却见各处窗外皆有光入,只能低下了头不看,愕然问风宇:“这是什么东西?”
“那宇文庆想杀我们。”风宇微笑说道。
“那怎么办?”于渺儿急了。“这家伙也不知躲到了哪里,却使这法子害人,真是可恶!你可有办法?”
“办法倒是有。”风宇点头。“不过先看看他到底要使什么法。”
有人一笑:“此乃我得意之技,名为困仙大阵。”
“你说困仙便能困仙?”风宇笑。
“不尽能困,且能杀。”声音回旋,颇有几分得意。
刹那间,楼外十八道光以光线相连一体,形成一座大阵。大阵盘旋而动,道道光芒透窗而入,在七层内交融一体,仿佛化成一片海,将风宇与于渺儿尽数困于海内。海水沸腾,其声若鬼哭,听得于渺儿心脏狂跳,一阵阵恐惧袭来,几乎要尖叫出声。
风宇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仙力笼罩其身,于渺儿这才不再害怕,望着包围自己的光海,却仍不免担心:“你可对付得了他?”
“若连他也需要害怕,那面对妙罗山所谓的山主古云峰,又当如何?”风宇微微一笑。
“我先前放他远去,为的也只是试一试这新领悟的仙法而已。”他笑着挥手,楼内的光芒立时尽散。
“你领悟了什么仙法?”于渺儿一脸好奇。
“此层楼中曾有大成之上的仙人来过。”风宇说,“他留在这里一道仙念,却是待有缘人取之。不知是有意而为,还是无心造就的一场福缘。今日被我感应,自然不能浪费前辈的一番好意。”
“那是什么?”于渺儿问。
“天地。”风宇答。
“天地?”于渺儿皱眉不解。
这说法太过玄妙。头上百丈之空皆为天,脚踏之土皆为地,人便活在天地之间,岂可掌握天地?
“给你看看,你便知了。”风宇一笑,长身而起,拉着于渺儿的手,脚轻轻向地面一踏。
雅仙居其下大地轻轻一颤,随后,一道身影出现在雅仙居七层之上,愕然而立,望向风宇。
“你怎么能……”他一时怔怔。
此人正是宇文庆。
于渺儿瞪大眼睛,然后拍手:“好厉害!一跺脚就让他显了形!”
“并非如此。”风宇摇头,“是我将这楼自大地上挪移而动,到了他藏身之处。”
于渺儿一脸惊讶,转头望向窗外,却哪里再见什么繁华大城,而是一片山野之中。
楼中从一层到六层,所有人皆愕然望向窗外,只见山岭起伏连绵,瞬间由闹市而至野外,个个目瞪口呆。除锦服人和六层侍者知这必是仙人施法外,其余人皆不知发生了何事,一时或呆滞或惊慌,哪里还有心思吃喝。
“地在脚下,任它千里遥远,我自能缩地成寸,一步可达。我再给你看看‘天’。”风宇微微一笑,张手在天顶一托,一翻。
立时,一道莫大威压压在宇文庆头顶,任他如何挣扎,皆不可挣脱。
“困仙大阵?”风宇一笑,“再大的阵能大过天地?天地才是真正的大阵,不尽能困仙,更可困世间万物。可若是不将万物困住,任其飞散宇宙四方,又哪里有什么人间,哪里有什么仙境,哪里有什么大千世界?所以受困不可怕,被困反是福,一路求道问路,达一个心境悠游,便好。”
“受教了。”宇文庆若有所悟,缓缓点头。
“我不是你师父,可没闲心教你。”风宇一笑,手猛地向下一压,一片天空带着莫大力量压下,宇文庆全身骨骼作响,惨叫声中瘫倒地上,重伤浴血。
仙人之血化莲花,溅在此层地上、四壁上,立时开遍,渗入壁中,使四壁演化重重仙境幻影,神妙无比。
“有缘再会。”风宇一笑间抬足跺地,大地一震间,窗外景象又成闹市,却是雅仙居重回城中原址,便似从不曾移动过。楼内酒客、伙计,以及锦服人,皆心中震憾,不能解其中之妙。
七层之上,仙血幻境仍在,仙人宇文庆已然无踪。
“你杀了他?”于渺儿问。
风宇摇头:“但打成了重伤,怕境界也要大跌。杀他无益,留在那里自生自灭便是,是死是活,看他自己努不努力了。他不是说人皆为水,能否脱出那片海全看自己努力与否吗?我便再给他一个努力的机会。”
于渺儿笑了:“你这才叫坏。”
“我不杀人,反而坏了?”风宇大笑。
锦服人犹豫再三,终于不敢登楼,走向去命伙计将实情转告诸人。诸人听说有仙人在七层楼上施法,因此才有先前种种奇妙,不由心怀激荡。许多人因方才经历隐隐有所司,修道之路便平坦了几分,不由欣喜不已。
“还吃吗?”风宇问。
“饱了。”于渺儿一笑。
“那便随我去那妙罗山所谓的仙门看看。”风宇微微一笑,拉着于渺儿的手,挥手间,在地上洒了一把仙币,脚轻轻一踏地,人已消失不见。
一道仙念似来,锦服人隐有所悟,急忙快步上得七层,一入七层,立时惊得跌坐于地。
原本的七层楼虽名仙人居,但除了仙气浓郁,又何尝有什么仙境景象,但此时却完全不同,四壁地上朵朵莲花幻影,个个充满仙气天机,一片片飘渺幻象,隐约含着天地至理,若能久观,怕数年之后,不刻意修炼也可踏足仙门。
锦服人一阵激动,恭敬地起身再下拜。
“多谢仙师遗赠!”
自这日起,雅仙居实至名归,七层仙人居便真成了仙人居所,再无人敢斗胆上楼,能在六层饮酒进餐,便已然是莫大荣耀。
而七层仙力,更引得无数人慕名而来,只要近处感应仙道天机。一时间,雅仙居成城中有名之所在,更引四方强者前来朝拜。
小小七层楼,却超越了城中无数高楼。
造就这一切的仙人风宇,此时一步入高山殿阁之中,携着小美人的手,立于殿堂之内,望向一人,淡淡一笑。
“你是古云峰?”他问。
那人正坐于丹炉前,此时慢慢睁眼,转头,望向风宇,缓缓点头:“正是。你叫风宇?”
“好个洞察天机。”风宇一笑,“可你是否看清,我是个不能招惹的大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