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年前的前辈,于此相遇,然而亚仙境的时光,却不过只是数年。
人间,仙境,时光之差竟然如此。
“眉峰山高处已被我等三仙占据,姜仙友如不弃,可择山下适宜处居住。”石雨一礼之后,弹指一道光射于姜卫面前,化为一道符帖。
“若有事,可到山上石某府中相见。”他一拱手,飘然而去。
姜卫小心地将那符帖收好,风宇望着石雨背影,摇头一笑:“果然有人处便有江湖。”
“你这是什么意思?”辛云儿不解。
“此人匆匆而来,怕是有招揽之意。但一见二师父并非正余飞升,觉得拉拢无益,因此便转而冷淡。”风宇说,“最后这一句看似是关照,实际却是在警告二师父,山顶已经有了归属,要留下的话就老实在山下找块地儿,不想委屈,那就走人。”
辛云儿仔细思索,缓缓点头:“确是如此。”
“我们本便没有什么资格。”姜卫一笑,也不以为意。“进入亚仙境便是福,管他住在哪里。什么名山咱们没去过?山顶又有什么好,风吹日晒的,不如在山荫中,图一个清凉。”
“不错,图一个清凉。”风宇呵呵地笑。
三人离开这接引台,一路顺着石雨来的方向而去,不久便见到一座连绵大山,路前玉碑之上三个大字“眉峰山”。碑后有仙云浮动,阻住前路,风宇试了试,却根本撞不开那云雾,姜卫一笑间挥手,云雾便散开一道门户,让三人通过。
不是仙人,在这亚仙之境中,自然寸步难行。
山下多林,林景秀丽,与凡间相比自然多了几分出尘之气,多了一些真正的仙气,吸之入体,周身舒畅,辛云儿低声说:“仿佛多吸几日这里的仙气,我的境界便又能提升。亚仙境果然是亚仙境。”
“便在这里建下居所吧。”姜卫看这处山下林地也十分顺眼,抬手间一道道仙力流动,方圆里许之内的树林都震动起来,不久便自脱枝叶,拔地而起,渐渐演化为重重墙,幢幢房。
辛云儿看得满眼惊奇,风宇却若有所思。
“是否看懂了?”姜卫笑问。
“说起来,也算是符法的一种。”风宇点头,“只是不再将力量划分为武息与符力,而是统一融合一体,可以化为武力伤人,亦可如符法般形成种种妙用。”
“人间的符法,其实就是仙术,只不过借了道符为依托。”姜卫说,“所以符师未必能成仙,但能成仙者,必通符法。”
“我就算是异类了。”辛云儿笑了笑。
“倒也无妨。”姜卫说,“亚仙境当比凡间更大,诸多仙人也未必都是修仙法而达天道,说不定就有许多人由武入道,对于仙术却知之不多吧。”
“那我就占取早日成为一名武仙子。”辛云儿说。
“我陪着你。”风宇嘿嘿笑着。
姜卫一笑,并不多话。
十日之后,林木依法成宅,一座仙府大功告成,只可惜房屋虽然不少,但主人加在一起不过三人而已,望着大府宅院,却时常有空落落的感觉。
宅成之后,姜卫选了一间大屋住了进去,再不问外事,只是闭关修炼。他深知自己境界尚浅,两个孩子在亚仙境之中,却连“境界”二字都还谈不上,事事都得依靠自己,自己却必须先一步练成大道,至少能与山上三仙比肩,才可护二人周全。
风宇闲来无事,拉着辛云儿在院中草地上躺了下来枕着手臂望着天。
天青气朗,仙去飘荡,好一幅安静的美景。
“若是能没有争斗,我们就这样安静终老,该有多好?”辛云儿喃喃说着。
“那我们就不争不斗。”风宇说,“既然已经成了仙,修仙得道能长生就好。到时你我都活上几千岁,生一堆神仙娃娃……”
“呸!”辛云儿红了脸,“没个正经。”
“夫妻两个在一起若是正正经经,那是什么夫妻?那是和尚见尼姑!”风宇说。
辛云儿被逗笑了:“就你一天天怪话多。师父要是在,早笑你了。”
两人同时沉默。
师父留在人间不飞升,而亚仙境与人间的时光差距又那样大,两人谈笑间,却不知师父已老去了多少。
更不知辛家已经如何。
“各得其所吧。”风宇喃喃地说着。
“嗯。”辛云儿点头。
“只是有些后悔。”风宇叹了口气,“在人间时应该让师父主持着把咱们的婚事给办了才好……”
辛云儿亦有同样遗憾,两人又是一阵无语。就在此时,有人咯咯地笑,把辛云儿吓了一跳,红着脸急忙坐了起来,只见有两个仙童坐在外墙上,脚一踢一踢地看着自己在笑。
风宇皱眉坐了起来:“两位,不请自来也就罢了,没得主人允许就私闯别人家宅院,这是什么规矩?”
“规矩?”一个仙童冷笑,“若论起规矩来,这座眉峰山都是三位仙人的,你们在这里私建宅院,又得了谁的允许?”
“石雨仙人已经允许我们在山脚建府。”辛云儿回应。
那仙童无言以对,便望向同伴。另一仙童面带傲色望向风宇:“我听说凡间来了个荒唐仙,入仙境之后才成仙不说,竟然还带了个连寻常人也不如的家伙来,原来便是你?”
“我比寻常人是有不如,但比起某些没礼貌的小子来,还是挺有出息的。”风宇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没礼貌的小子?”那仙童一怔。
“他在讽刺咱们两个。”另一个仙童提醒。
“胡说。”那仙童摇头,“咱们又不是没有礼貌的小子。”
“所以他才是在骂人啊。”另一个说。
“你在骂我?”仙童皱眉望向风宇。
“脑子有问题。”风宇指了指脑袋,低声对辛云儿说。
“你们是哪家的仙童?”辛云儿一笑,虽然觉得这两人不大懂礼,但看他们也就像是十三四岁的样子,自不愿与他们一般见识。
“仙童也是你们叫的?”一人冷笑,“我们的年龄与你们相比,也不知要大出多少倍,叫一声叔叔伯伯都算是你们占我们便宜了。”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有什么好得意的?”风宇一撇嘴。
“你敢骂我们是王八乌龟?”一仙童大怒。
“我自说我的话,与你们何干?”风宇一笑,“见多了拣钱的,没见过拣骂的,真是奇葩。”
“如此境界也敢与我们叫嚣,不教训你,你不知天高地厚!”一仙童大怒,一时间仙气涌动,缠绕缭乱,神武四段的威压如山似岳,直向风宇砸来。
辛云儿皱眉向前,要替风宇挡住,那仙童冷冷一笑,目光一寒,辛云儿只觉头上有天将塌,一时冷汗如雨而落,不能前行,却不住后退。
“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风宇冷笑向前而来,虽然周身并无一丝气息沸腾,但那威严却全不被他放在眼里,如同无物。
“你……”另一个仙童一时怔怔,“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师兄高我一段,每次释放威压,连我都心怀恐惧不敢向前,你却怎么不怕?”
“怕你们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风宇冷笑。
“不怕我的威压,且看你怕不怕我的拳头!”发力仙童喝了一声,飞身向着风宇扑来,一拳当空砸下。
一拳之力不见丝毫波动。
这一拳若在人间使出,必定有风雷助阵,天地气息为之缭乱,但在这亚仙境之中,天地仙力更为强悍,神武四段者一拳打出,却掀不起什么风雨。
只是对风宇来说,这一拳却隐约含有天机,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此时,府中一个声音低沉而鸣:“谁在我府上喧哗?”
一道仙力澎湃而出,笼罩整个仙府。
发力仙童面色一变,急急收了拳,肃容而立,回道:“我乃木仙人府上弟子,听说来了新客,特意来看看。并没有生事的意思,请仙人莫怪。”
“我这弟子初来乍到,不懂本地规矩,小友若愿指教一二,自当感谢。”姜卫的声音回荡四周,仙童挤出一丝笑意:“不敢。”
一挥手,与自己师弟两个飞掠而去,转眼不见踪影。
“想过安静日子也不成啊。”风宇感叹一声,望向辛云儿,摇头苦笑:“看来我仍是要努力修炼,不成仙人,怕总要被这些宵小骚扰。”
有风动,姜卫无声无息出现在两人身边,淡淡一笑。
“风宇,山上有大气运,你敢不敢去?”他问。
“有何不敢?”风宇一笑,“我这脾气,向来是宁肯将天捅个窟窿,也不愿憋屈了自己。”
“他们若怪,你便逃。”姜卫说,“逃到山下来,谁敢问我徒弟的不是,我便与他拼命。”
“总不至于。”风宇笑,“我眼睛尖些,腿跑得快些,不被他们追到便是,可不敢连累了二师父。”
“没关系。”姜卫摇头,“你这师父就喜欢被人连累。谁叫咱是‘二’师父呢?”
长长一叹,挥手间,风宇只觉腾云驾雾,转眼之间已然向着山上而去,景物变化,人已到了山顶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