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离皇帝秦离驾临月离山,不辞辛劳亲自登山。
但到达山上时,人已去。
“他说,还要去见几个人,所以就不等了。”吕剑先面对大离之主,坦然而言。
“是我来得晚了。”秦离轻叹一声。
随即一笑:“我大离同时出了两位仙人,是国之大幸!我这便回帝都,宣布大赦天下,普天同庆,为风宇和辛云儿两位仙人在月离山立碑,在整个大离境内,建立仙馆祠堂。还请月离门鼎力相助。”
“应该的。”孔千成点头。
风宇下山前,去见了峦家人。
当初峦家少年峦海,曾在风宇受伤时救过风宇,其后风宇报恩拯救峦家,更让峦家移居月离山旁,如今已然发展为大族。
离了峦家,风宇去了紫枫郡黄道城,天马镖局。
马家本来与青铜门诸人一起居于月离门,后来风宇成为大离国师后,马家人心念故土,便搬回了黄道城,重新建立镖局。
此时的天马镖局不同往日,只因马千里是风宇的干爷爷,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天马镖局行镖,甚至只要派一位小镖师跟着队伍,都无人敢来劫持。一是若劫了天马镖局的镖,便是打了整个大离江湖的脸,立时便要引起众怒,二是得罪了天马镖局便是得罪了月离门,更等于是得罪了朝廷。
人一共长几个脑袋,能仗之如此不顾死活地求财?
莫说打劫,但凡听闻天马镖局的镖车要从自己地盘上走,江湖门派也好,荒野山寨也好,都要派人相迎护送。
两人来到镖局,见了马家众人,又是一番热闹。听闻国师到来,黄道城的官员急忙赶来参见,又是扰攘许久。
离去之时,不敢再兴师动众,只悄悄而行,马千里与马腾相送。
“自此,便天人永隔了?”马腾拉着风宇的手,依依不舍,眼中有泪。依稀间,当年那个少年的形象又出现眼前,曾经要依赖自己走江湖的孩子,如今已然冠绝大离甚至是天下,要飞升而去,登仙人境界。
怎能不感慨?
“看您说的。”马腾咧嘴,“挺好一件事,却好像是死别一般。飞升成仙这是好事啊!”
“是好事,好事。”马腾泪中带笑,“我这是高兴的。”
“若能回来,我还回来。”风宇说。
“别扯淡!”马腾给了他一巴掌,“仙人回凡间,那不就是被打落凡尘?可不许这么说!”
千言万语,最终也不过是一声珍重。
又去了一趟青铜门,见了白元杰,见了白芳儿。父女二人与马家一般,风宇成为大离国师后,便回到了连云山。昔日小门派,如今已经成江湖大派,慕名而来者不记其数,皆因风宇之名。
如今眼见这名动天下的人来到门内,门内上下一阵激动。而得知风宇与辛云儿即将飞升成仙后,更是满门轰动。
白芳儿看着风宇和辛云儿手拉着手,一阵羡慕,一阵莫名惆怅。
又去了云海庄园,见过老将军云海与云清姑娘。
夜半对坐,浅饮几口,聊起当年,有泪有笑。
终有一别。
这天,两人重回大晏,大晏皇帝带领群臣重兵,护送一众人进入龙皇秘境。姜卫挥手之间,便是秘境之力汹涌而起。
“我行遍天下,四处寻觅秘境,探寻秘境秘密,终被我将天下秘境连通一气。”姜卫缓缓说道,“天下秘境看似不同,其实不过是神界、仙境的边缘地带。各境与凡间相连之处,若即若离,便生出重重秘境。人力若可将秘境通道连接一体,便可隐约窥得天机。”
他解释,却不是为炫耀,而是在离去之前让尽可能多的人明白其中道理,说不定将来有人境界达到神武巅峰,便可以此为契机,同样飞升天道。
他一一解释,力求仔细,众人认真聆听,铭记于心。
最后居无行一笑:“后人自有后人福,你难道还能将天道书写成册放在那里教人升仙不成?”
“也是。”姜卫也笑了。“去也,去了!”
“师父……”辛云儿满脸是泪,投入居无行怀中。
居无行微笑轻轻抱住徒弟:“眼看要当别人媳妇的人了,还往师父怀里钻,羞不羞?”
“没事。”风宇大度摆手,“她夫君我并不在意。”
“你敢在意。”居无行冲他翻了翻眼睛。“小疯子,要好好待云儿,若是让她受苦,我可饶不了你。”
“你好好在人间修炼,争取再得天机,也飞升为仙啊。”风宇笑着说。
笑容间,满脸是泪。
“再说吧。”居无行摆了摆手,轻轻推开辛云儿。“你们两人到了亚仙境中,要听姜前辈的话,知道吗?”
“知道。”辛云儿乖巧点头。
辛雨斋缓步向前,望着妹妹,百感交集,只说了一句:“辛家现在特别冷清。所以……便是有可能,我也不会修炼达到飞升之境。辛家要有传人,不能就此绝了香火。”
“有劳哥哥了。”辛云儿点头。
“如果我一把年纪飞升,见到你们时,会不会你们仍是现在的样子?”辛雨斋突然笑了起来,“一想到此,我就觉得不飞升也罢了。不然到时真被你们气死。”
众人都被他逗笑。
妙法堂诸人中,徐莹静静而立,望着风宇,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想上前说些什么,又怕上前去说。于是,反而隐于人群中。
盼着风宇能想到自己,又怕风宇想到自己。
常君常淑兄妹二人,都已经加入了禁军。此时他们一身铠甲,立于军队之中,遥望着风宇二人,心中激动万分。
我们曾和他一起并肩作战。
此生有此际遇,终算不枉活过一场。
“好了。”居无行深吸了口气,抬手引动天机。
秘境之中,有缭乱的气息运转,初时如同细雨无声,不片刻间便如大潮起伏,澎湃激荡万里。所有人感觉有无形之风吹过的,掠过神魂,令人迷失。
秘境上方,有龙飞腾,长吟之声传遍四方,复又化成了一道烟雨当头降下。
姜卫抬手,抓住烟雨中人眼不可见的一线气息,猛地向着地上一掷,那一道气息入地而生根,如树生长,转眼开花结果香传四方,化为一道通天的门户,金光万道,瑞彩千条,芳香气息弥漫八方。
居无行抬手,天道仿佛凝于其手中,一拳打出,便是万千生机,宇宙绵延,人世万载,天地悠悠。
又是无心无念,万物归寂,天地本无一物,一切只是虚空。
无边繁华的“有”,与无尽空虚的“无”,在这一拳中合而为一,化为不可言说之大道,冲入门户之中。立时,门户开户一线,随即缓缓而动。众人望着门户,尽数失神。
“三位请。”只有居无行仍能行动,拱手向着三人一礼。
“多谢居先生。”姜卫拱手还礼。
“拜别师父!”风宇与辛云儿一同跪地磕头。
起身后,挥了挥手,与姜卫一起大步走入那门户之中。
“小宇。”居无行突然开口,将入门中的风宇慢慢回过头,满脸上泪,泣不成声。
居无行笑了:“看你小子这出息,怎么敢就自称仙人了?”
不等风宇说话,便说道:“你与小云儿虽能入仙境,但只是窃得天机,偷入仙门。因此行事要小心。人间难容你,仙境才能让你继续进步,只是到底如何,我去了不,也没见过,因此终是不知。但想来,非仙者而入仙境,怕有许多磨难,你自己珍重,自己小心。早日达到神武巅峰,才有成仙的希望,早日成仙,那些磨难才可化解,不至要了你们的性命。切记,不可贪玩误事。”
风宇不语,对着师父又磕了一个头,才转入门内。
居无行望着风宇背影,淡淡一笑,突然伸手一指。
天机不可外泄,只入一人心。
荒芜神墟之中,寂静无声。
哼哼已然不在,骏鹰也已无踪。十八守殿夜魔也不知去了哪里。
入仙门非同小可,风宇本身已经是窃取天机,心中的生灵又如何能跟得去?除了幻灵森林虽生但无灵智,不会被天道排斥外,哼哼和骏鹰却也只能离开。
他回月离山之前,便已经告之它们。哼哼恨不能早日自由,骏鹰与风宇也不过是主仆关系,并无特殊感情,能天高海阔,也是幸事。两个家伙平分了十八守殿夜魔后,就此在月离山住了下来,陪伴那只巨狼神主,居于四道关秘境之中,成了月离门守山神兽之一。
它们曾得风宇气息,曾在荒芜神墟之中随天地气数,自然是有大机缘。将来也许也能成一方神主,甚至是以兽身飞升仙境。
此时荒芜神墟之中,也只有那一尊青岩神偶,静静而立。
居无行一指天机,打入青岩神偶之中,神偶胸前那模糊的人形便渐渐清晰,发出一声长叹。
“风宇,来聊聊如何?”
门户之内,三人迷失。
眼前不知看到了什么,耳旁不知听到了什么,感觉一一丧失。
但一个声音回荡,令风宇隐约清醒,情不自禁进入荒芜神墟,坐于青岩神偶面前。
一道身影,自青岩神偶之中剥离,立于风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