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你来历绝不简单,因为那扰乱了人间气机,变化了凡间气数的人,便是你。”居无行说。
“我?”风宇傻傻地指着自己。
辛云儿一脸惊愕。
“可不就是你?”居无行笑了笑。
“我知道这是一桩大机缘,于是便将你救起。本来是想带回山中,将你养大,收这么个小徒弟,且看将来能成什么怪物。不想当时方将你救起,我的命途便生变故,劫难当头而来,避无可避。我虽然心惊,但想到这或许便是天注定的机缘,便也释然。
“我带着你离去,半途上与鬼虚子相遇。他看出你是天人之相,以为是什么大好处,于是与我相争。我与他本是旗鼓相当,但那天因为抱走了你,变化了气数,因此处处不顺,被他全盘压制,最终身死。”
听到此处,两个徒弟都是面色苍白,心中难过,但又有些不明白。
“我本以为气数已尽,却不想命途再变,混沌之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却有一股力量为我重塑身躯。我只觉自己被困于一片荒芜之中,不见天日,却可隐隐看到外界诸般变化。
“鬼虚子抱走了你,他的命途便也生了变化,只是他却没我这般感应力,因为并不知晓。他试图从你身上找出天机玄妙,以求破界成仙,但忙了尽年余,却终无一无所得。最终大怒之下,竟然想将你吞噬入体,以此掠夺你身上气数。结果,这不自量力的家伙不但没能成功,反被那一片荒芜吞噬,蚀化为魂,镇压为囚。
“他一身古魔铠甲,也被蚀化,只余下一只护腕,随载了他凡尘气息,诸多习武心得妙法,与荒芜之中的他生出联系,使他能永世不灭。
“再后来,我见一老者发现了你,认出古魔护腕,大惊之余却不忍将你抛下,终将你抱走带回月离山。”
风宇怔怔听着,辛云儿则一脸的茫然,仍是不解。
“可是师父你……你不就是那荒芜世界中的祁柯吗?又怎么会是……”她忍不住问。
“这便是天机之妙。”居无行一笑,“老人正是你们师祖,而我那时于朦胧之中,感觉那荒芜世界将我投向另一处,睁眼醒来,却见到凡间父母,竟然是重新投胎为人。”
两人都大惑不解。
“天道玄妙,何人可解?”居无行目视风宇,“我一路成长为人,生时便有前世记忆,但不论如何自行修炼,都无法重得一身武技玄术。后来父母相继故去,我一路跋涉只身来到月离山,拜师入峰,开始修炼,才渐渐有所成。”
两人越听越糊涂。
“那一日,师父云游归来,抱回一个一岁大小的孩子。我一看便知是你,于是便求师父把你交给我来照料教导。而你已经夺了我前世的气数,换了我前生的命途,此时,却不再难为于我,因此才有你我这些年的恩情。”
居无行说到此处,轻叹一声:“你们听不懂对吧?”
“您……您这故事说的太玄了……”辛云儿忍不住说。
“也正因此,我才更断定风宇来历不凡。”居无行说,“仅是神仙之力,绝无可能变换时光,改换整个人间气运。”
“那我能是个啥?”风宇怔怔。
“也许终有一天,那一片荒芜会回答你。”居无行说,“鬼虚子并未身死,当也困在那一片荒芜之中,也许他知道一切。”
鬼老吗?
风宇想起了那个自己一直信任,却最终背叛了自己的人。一时,百感交集。
难道他便是鬼虚子?当初便想害我,害而不成反被囚于荒芜神墟,而到头来,却又是想要加害于我?
“你自小气机受困,修炼而不能得武道神通,初时我只以为是因为鬼虚子掠夺你气运之故,但后来一****突然神功大成,突飞猛进,我才猛然明白这也许是那一片荒芜之故。”居无行说。
“是。”风宇点头,“自小,它便存于我心中,不断吞噬我修炼所得一切。直到有一天,它似乎厌倦了掠夺,却开始慢慢回报于我,我这才能在那么短时间内提升力量,一直走到今日。”
“它的秘密终会揭开,但不在此时。”居无行说,“日后你知道便知道了,不可对旁人说。便是最亲如小云儿亦如此。云儿。”
他目视辛云儿,语气变得凝重:“在此对天发誓,不论将来何时何处,绝口不问风宇那荒芜之事!”
“是。”辛云儿长身而起,恭敬发誓。
“到能说时,他自然会说与你。”居无行说,“不能说时,他若说了,只怕不但影响他命途,连你的命途也要受影响。到时生离是小,死别是大。”
两人心头剧震,深以为然,不敢不将居无行此时叮嘱不当一回事。
“那片荒芜虽然反哺于你,但这凡间终是一重枷锁,限制了你的前路。”居无行说,“因此为师决定为你开辟新途,打通亚仙境之门。所以,那段时日里为师早早离开月离门,潜入秘境之中完成大业。如今大事已将成。”
两弟子不语,难以置信。
“可知我为何要你叼着那草叶?”居无行突然问。
风宇摇头:“我哪里知道您的怪癖。”
居无行爽朗一笑,后道:“什么怪癖,那是怕你有失!不懂好人心。”
“这又是怎么回事?”辛云儿好奇地问。
“我不能常陪他身边,他若有事之时,那片荒芜是否真能保他平安?我不敢确定,因此才让他养成如此习惯。那草叶根根带有我前世气机,若有这小疯子有事,我便能立时感应。”居无行说,“那次赐你酒神阴阳眼之力,这次助你收拾了段九阳。”
“老谋深算!”风宇感叹一声。
“滚!”居无行抬腿踢了他一脚,小子嘿嘿笑着躲开。
“我已无望升天道。”居无行淡淡一笑后说,“因此通道虽可打开,但我却不能陪你们了。”
“我们?”辛云儿愕然。
“难道我能让你们生生分离,只让这小子一人得道升天?”居无行翻了个白眼。“自然是竭尽所能,把你们两个一同送上去了。我说小疯子,你可别成了仙人便抛弃旧爱,到时我们小云儿一个人在天上孤苦,为师上不去也必想办法跟你没完!”
“哪能呢!”风宇急了,“你徒弟我是那样人吗?再说我跟小云儿那是啥感情?为了她,我一个毛头小子敢跟整个大晏为敌,这份心意你个当师父的看不明白?”
辛云儿脸色发红,心里却甜。
居无行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好,非常好!”
“这些天别闲着,去和人告别吧。”他看着一对弟子,柔声说道。
两人一时默然。
三日后,一只骏鹰飞掠而去。
辛云儿轻轻搂着风宇的腰,头靠在他的肩上。想到分别,她有些惆怅,有些不舍,有些难过。
人间太多眷恋,一朝得道而去,便要与之全数告别。这一别怕就是永远。
素来只闻有人飞升而去,何时见哪个神仙落到凡间显灵显圣?这一去怕是再难回头,所以眷恋今后也只能心中相思。
神仙忘情?
真能忘情吗?
段九阳说得明白,若是修成神仙便成无情人,那么与顽石又有何益?神仙不过神力通天,不过能得长生,却与世人也并无分别。
他们就不思念地上人?
风宇望向前方,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或者留下,与众人厮守,与小云儿在岁月中一起老去,这看起来似乎也是一种超凡的选择。但他自问内心,却做不到。他不过是个年轻人,不想老去,不想与爱人分离,若能长长久久甚至永生不死,他自然乐意。
可什么事都有代价啊!
秘境之中,幻灵帝国之内。
一峰高耸,一塔孤立。两个女子静静站在宫殿平台上望着那塔,目光都有些痴。她们想着同一个人,那人却久久不至。
“陛下。”有人轻声呼唤,练彩宵缓缓转头。
是大尊者井天。
井天向前,拱手一礼:“在下将行,特来告别。”
“大尊者为何要走?”练彩宵问。
“秘境已经无秘密,留之何益?”井天微微一笑。
“这是何意?”练彩宵不解。
“有人已经连通天下秘境,化为一道门户。”井天说,“此门虽未成,但只要再加上某些机缘,便立时可以通天,使凡人窃取天机化而为仙。到时秘境再无秘密可言,我又何苦再寻什么秘密?”
练彩宵大讶。
妙妙静静而立,听不懂这些玄机,但却没来由地想起了他。
蓦然间,天空有流光来,落于那塔上。妙妙一直盯着,于是一声欢呼:“是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说着,提起衣裙便片外跑。
“是风宇。”井天望向远方,面带笑容。
“一起去吧。”练彩宵缓步向前。
塔前,风宇与辛云儿跳下骏鹰,望着迎面而来的三人,面带微笑,心中却有一阵酸楚。
疾奔的妙妙看清了风宇身边人,情不自禁地慢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