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白马牧场场主踉跄后退。
青岩神偶展现出的恐怖力量,更胜先前。那些赤色的铠甲,带动道道黑暗气息,仿佛来自九霄之外的魔神,观之,便令人心生惊惧寒意。
而它大步向前,便如一座山峰在移动,巨大的压迫力,竟连一代宗师胆亦生寒。
白马牧场场主在某一刻里,终于崩溃。他似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是站在江湖武道巅峰上的一代宗师,忘了自己应该自重身份。
他只是想逃,只是惊恐地想要保住这一条命。于是他纵身一跃,跳上了武息生成的天马,向着远处飞掠。
“你们都该死。”风宇轻声说着。
一道道符文自青岩神偶身上浮起,带着赤色的光,与黑暗的气息,在空中组成了万道利箭,呼啸而去,瞬间追上了那远去的天马,将马与马上的人射成了凌乱的筛子,狠狠摔落于尘埃之中。
山下,寂静无声。
有风过,吹起了尘土,也吹起了一道道血腥的气息。
远处的七派门人打了个哆嗦,失望地望着战场。如今那处战场之中,属于他们一方的高手只剩下了一人,撑着玄铁剑打着哆嗦。
华非已然彻底绝望。
所有的一切算计,到头来只落得一场空,堂堂九高峰七大宗主,加在一起竟然不敌一个小小少年,这是天罚,还是命运的不公?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
他红着眼立真身子,缓缓举起了玄铁剑。
“风宇,你赢了!”他用最后的力气狂吼着,“但我不认输!我不是输给了你,我是输给了天!上苍不公,为何让厉镇岳可以衣食无忧?为何让厉镇岳早一步到了师父身边?为何让厉镇岳得师父宠爱?那该死的天,一直便故意打压我,故意与我作对,我没半过它,是我的命,却不是你的厉害!”
“厉大叔。”风宇望向厉镇岳。
厉镇岳看着他,隐约明白他想说些什么,摇头轻轻一叹:“他如此对我,早已与我断了兄弟之情。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辛苦你了。”
风宇缓缓点头:“那便好。”
青岩神偶大步向前,如一座小山,挡在华非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挡住了阳光,挡住了天。
华非抬起头来,望着那神偶冰冷无情的眼,突然间哆嗦起来。
死亡即将到来,他终于开始害怕,举剑的手变得不移,终于当地一声,任那剑摔落在地。
“不,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他看着青岩神偶,摇头自语着。“我是堂堂圣武八段的高手,终有一天,我会达到九段、十段,终有一天,我会迈过那道门槛,成为大离未曾有过的仙武境强者,我怎么可以死?我不想死……”
泪水从眼里流了出来,鼻涕顺着鼻子奔涌,他颤抖着一下跪倒在地,向着远处的厉镇岳大叫:“师兄,师兄救我!我错了,都是我错了!可不论如何,我是你的师弟啊!是你从小爱护的师弟啊!你忘了吗?小时候我每次犯错,你不都会原谅我,维护我吗?师兄,小非不想死!”
厉镇岳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泪水缓缓流下,但终没有开口说话。
“此时,你却想起他对你的好了。”风宇冷冷一笑,“真是虚伪到令人作呕。你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我不想再多看一眼。”
青岩神偶一掌拍了下去,轰然巨响之中,世上再无华非此人。
它抬手,自那被自己拍出的巨坑边,拾起一只带着断手的剑,然后甩开那只血手,转过身缓步而归,来到主人面前,将那玄铁剑恭敬地递向了厉镇岳。
“厉大叔,这是属于你的东西。”风宇笑着说。“请收好。”
厉镇岳看着玄铁剑,看着玄铁剑上的血,百感交集。他郑重地双手接过剑,向着风宇缓缓点了点头,躬身一揖:“厉镇岳谢过风少侠!”
“厉大叔,你这样让我很不好意思。”风宇急忙闪开,不敢受这一揖。“我和龙兄是朋友,而杀华非……主要是因为他之前说的那些话。竟然敢打我家小云儿的主意,死一千遍都不够!”
厉镇岳摇头:“我谢你,并不只因为你救了我,杀了他,更因为你救了玄雕崖。若玄雕崖落入此人之手,千年清誉,只怕终将尽毁。你挽狂澜于继倒,扶大厦于将顷,如此大恩,当受此拜。”
“越说越见外了。”风宇摇头,“您的风骨我敬佩,您的弟子是我朋友,我帮您,便是顺心而行,为长辈排忧,原是应该的。”
他望向远方,望着那面如土色的七派门人,说道:“您要做的事,只怕还有很多。”
就在这时,有一阵阵喊杀声传来,七派门人皆尽变色,急忙回身望去,只见尘土飞扬处,有一队队着甲的军兵杀了过来,迅速将整个玄雕崖都包围了起来。
能将偌大的玄雕崖包围,只怕这支军队的数量,不会少于十万人。
“七派宗主听好,若敢伤风宇一根毫毛,本侯必斩你们于……”
一个带着愤怒与焦急的声音响起,一骑妖马飞掠而来,腾空而起,越过了军众头顶,落在前方,马上人横眉怒目,眼带红光,本要一怒冲冠为少年,但马蹄停后望向前方,却不由愣住。
“侯爷!”风宇笑着冲他挥手。“好久不见,你的境界似又提升了?恭喜恭喜。”
来者,正是长乐侯徐重云。
此时望着这鲜血遍地的战场,徐重云突然不知说什么好,先前那一声惊天般的吼,也只能随着一声叹息终止。
“我就不应该担心你。”他看着风宇,无奈地一笑。
此时,九骑自远处而来,先后掠空而落,到达徐重云的身边。九头强壮的妖马背上,是九位全身重甲的大将,一个个眼中散发着滔天凶威,凌厉的眼神似刀剑一般,仿佛可直接用来杀人。
这九人身上,都散发着浓重的圣武境气息,毫不掩饰地张扬着,向世人宣告着他们圣武九段的尊贵身份。
风宇感应到这九股气息,心头一震,仔细打量九人,脑海中想起“镇宇九将”这个称呼来。
大离江湖之中,最强大的是九高峰。那是立于所有门派之上,超然世外的千年大派,是由圣武八段强者主宰的最强势力。
但他们为何没有一统江湖,为何要过着隐于世外一般的日子?他们难道便没有野心?
怎么可能没有!
若没有,飞雪宗便不会想要与四王联手,若没有,其余宗门,也不会在英雄大会上派出自己最强的弟子。
只是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扩大势力,因为他们知道,在大离这一方天地之中,最强的不是江湖,而是朝廷。在那堂皇的大殿之上,武将一列,站着九个高大的身影。他们可头顶苍天,脚踏大地,可镇压一方,令万军辟易。
他们,便是镇宇九将,九位最强的大将军,更代表着九个传承数千年的军神世家。
有他们在,有大离的铁军在,哪个江湖门派敢公然扩张势力,令朝廷生出忌惮之心?
也只有在这一代,皇帝昏庸,国内动荡,国力衰退,而诸位皇子争权日甚,才给了他们机会。他们也只有攀上了某位皇子,才能借着堂堂王爵之力,扩张势力,掌握大权,而不用惧怕镇宇九将。
镇宇九将,便是大离的骨,便是大离的剑,便是大离的命。
此时这九人,身上带着百战沙场,视死如归的气势,不是镇宇九将,又何是何人?
长乐侯将镇宇九将也调来了?
风宇着实吃了一惊,惊到有点说不出话来。
但他如此,镇宇九将何尝不是如此?
“徐侯,这……”一人望着那战场,感应到战场上尚未完全散去的圣武境强者气息,一时愕然。
“我等,似乎是多余有此一行啊。”一人感慨。
徐重云摇头下马,缓步向着风宇走了过去,一路行来,不时打量那立于风宇身边的高大神偶。
神偶此时已经收了神威,静静地立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小山,一块顽石,从中感应不到半点可怕的气息。
“我来介绍一下。”风宇笑着为二人引荐:“这位是长乐侯徐重云徐侯爷,这位是玄雕崖崖主厉镇岳厉大叔。”
“幸会!”二人对视,互相拱手为礼。
徐重云更是加了一句:“厉崖主有伤在身,不必太客气。军中有医者,我这便让他们来给您医治。”
“不用了。”风宇摆手,“我已经喂厉大叔吃过药了。你们医者的药,未必就比我的好。”
徐重云一笑:“既然你已经施过药,我也就放心了。只是眼前这一切,你得好好为我解释解释。”
“先把这些人制服再说吧。”风宇指了指七大派的门人。
徐重云点头,回首向镇宇九将使了个眼色,九人便会意,立时命令军众上前缴械。
七大派的人此时早都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敢抵抗?一个个乖乖跪地举手,任军兵用绳将自己捆上。
“请到崖上说话吧。”厉镇岳身为东道主,自然不能让客人在此谈话,被风宇扶着,引着众人一路来到了玄雕崖之上。
十万大军围山,早已令玄雕崖上下震惊,此时见厉镇岳归来,而华非等众人都不见了踪影,也都猜到了事情的结果。那些投靠于华非者垂头丧气,而一开始便不服华非者,却不由喜上眉梢。
厉镇岳有伤在身,本镇不住任何人,但风宇在侧,镇宇九将在旁,自然尽可借势。他回到崖上,便先清理门户,将与华非沆瀣一气者尽数擒下,先关押在断情堡中,等日后依门规处置。
而那些忠于玄雕崖,只是不明真相,无奈之下只能听从华非命令者,厉镇岳直接免去其罪。至于那些原本便不信华非之言,而被华非打击甚至是治罪的,立时免罪,恢复原职,由他们代厉镇岳重整玄雕崖秩序。
风宇更是让人向着月离门方向追,好把辛雨斋他们唤回来。
这一切忙完后,众人才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