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宇来不及思索华非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厉镇岳却面色大变。
因为他眼看着华非从随身纳器之中,取出了一柄古朴的重剑。那剑有三尺多长,漆黑厚重,仿佛是天神将一座山峰生生压缩变小,化成了这一柄剑。
他的眼神大变,情急下大声叫道:“小心,那是玄雕崖镇崖之宝玄铁剑,可调动玄雕崖中镇门大阵的力量!”
不及他说完,巨鼎与巨人相撞,有巨响生,有波动散。
周围的气流一时缭乱,景象因气流的变化而扭曲,如同梦幻。
撞击之中,青岩神偶的冲势生生被中断,身子摇晃了一下。
而巨鼎却在那一声巨响之中破碎,无数的碎片飞散之中,鼎中央的神鼎山门主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他身后的神弓门门主沉默无声,在二者相撞的那一刹那,便已经飞身而起,如一只灵巧的燕子一般掠向天空。
青岩神偶的身体摇晃,失去平衡,而神弓门门主却利用这短暂的机会,一脚踏在它的头顶。
他眼里闪动寒光,手中的大弓凝聚出的力量,在空中隐约化成了一道巨箭之影。
“镇门大阵,启!”
禁锢之中的华非大吼一声,高高举起手中的玄铁剑。刹那间,整座玄雕崖都随之一震,一道澎湃的巨力自山峰中剥离,从高空中砸了下来,砸入了那一道巨箭之影中。
那可怕的力量流入巨影内,那巨箭便立时扩大,支撑天地。巨箭的锋,与弓上那支箭合而为一。
“破!”大吼声中,神弓门门主松开了手,巨大的力量震得他的身体如风中落叶,一下飘飞出去,失去控制,摔在十几丈远的地上,未及爬起,先吐了两篷鲜血。
风宇眉头大皱。
一切已经来不及。
神弓门门主这一箭,近身而发,凶险万分,而再加上了整个玄雕崖镇门大阵的力量,竟然神威如天。瞬间,这一箭便刺破了青岩神偶的头颅,深深入体。
那结实的岩石头颅,在震荡之中粉碎,乱石碎块飞散如流星。
箭入体,摧枯拉朽,轰然作响,箭锋进处,便有石屑崩飞。青岩神偶随着箭力压迫而跪倒,小半个身子在刹那间化成石屑,纷飞于巨力摧残之下。
那一道箭力终于全面爆发,透过青岩神偶的身体轰击大地。在巨响声中,烟尘弥漫,笼罩方圆数里之地。所有人在这烟尘之中掩面低头,躬着身子,承受着这一箭之威的余波,不能呼吸,痛苦无比。
远处那些七派弟子中,实力弱者,直接吐血倒地,身受重伤。
一箭之威,竟至于斯!
许久之后,烟尘渐渐消散,风过大地,带走一切的尘埃。
人们抬起头,睁开眼,痛快地呼吸,望向战场中央。
青岩神偶没有被毁灭,它还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立在那里,不过右侧大半个身子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左边小半个身子,艰难地连接着已经无力的左臂。
华非喘息着,拄剑立于远方。
动用玄铁剑调动整个玄雕崖镇门大阵的力量,对他来说也并非易事,承受这莫大的力量,他自己也受了内伤。
不过,巨力之下,那禁锢着他的不破符之塔,终于也碎了。重新恢复自由的他,望着那已经破败的青岩神偶,不由因为兴奋而发出狂笑。
“你终于还是败了!”他看着风宇,眼中的疯狂与兴奋发自内心。
厉镇岳已然虚弱到承受不住那一击的余波,此时半蹲在地上喘息着。他抬头,看着那残破的青岩神偶,终知道大势已去。
伤者接连站了起来。
撞入山壁的八龙斋门主,破开乱石,全身是血地走了出来。虽然他半边身子已经麻木,一条胳膊软软地垂着用不上力,但终究还能站起来,还能走动。
被万道符箭射中的白马牧场场主亦爬了起来,虽然全身是伤,但终不致命,还可以释放可怕的气息,使出杀人的武技。
其余几人的伤不重,更不影响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七人凝立,面对着那残破不动的青岩神偶,虽然心有余悸,但却都露出了兴奋欣喜的表情。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神弓门门主长叹一声,“小小少年,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若能再次选择,老夫必不会让门下弟子,与你生出任何矛盾冲突。”
“可惜,世间没有回头路可走。”神鼎山门主说,“事已至此,那便是不死不休。风宇,今日你终究是败了。败,便要承受败的后果。”
“如此绝世人才,却被我等抹杀……”白马牧场场主看着风宇,摇了摇头,却又一笑:“是何等壮举!”
说着,哈哈大笑,满面得意之色。
华非慢慢举起了玄铁剑,遥指风宇,冷笑着问:“风宇,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风宇没有开口,他只是望着青岩神偶。
神偶非人,只是一堆顽石,所以即使只剩下了一只拳头,若力仍在,若组成它的核心法阵仍在,它便仍是一件可怕的武器。
他看着神偶,在用意念与神偶内部的法阵沟通,尝试着让它再次动起来。
但青岩神偶身上的金属光泽却渐渐黯淡,那流动着的符文也慢慢熄灭,四道雷电锁链的痕迹看起来只是暗纹,而中央的人形,却已经散开,四分五裂,不成样子。
你终于彻底死去了吗?
风宇看着那四散的人形,心头突然生出一丝莫名的感伤。
“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华非剑指风宇,得意洋洋。“过来,跪在我们的面前,向我们几位前辈磕头赔罪,然后回身替我们杀了厉镇岳,最后,我可以让你自裁。但如果你不答应……”
他冷笑着,眼中流露出的阴森光芒,使他看上去像一只凶残的恶兽,而非人族。
“那么,我会废了你的丹田,让你从云端坠落,变成一个普通人。然后,我会将你关在断情堡中,慢慢地剥你的皮,割你的肉,碎你的骨。你放心,我们玄雕崖上有的是续命的神丹,疗伤的圣药,你在受苦的过程中绝不会死。你会慢慢地变成一堆烂肉,偏生还活着,亲身感受痛楚,亲眼看着自己慢慢死去。”他咬着牙说。
“对了,还有你那几位朋友。”他疯狂地笑着,“我们会将他们捉回来,当着你的面将他们用一样的方法杀掉。不过……那个小姑娘却要比你们多受一些苦。我会让本门的弟子都好好疼爱她,照顾她,让你亲眼看着她与几百个、上千个男子一起快乐的景象!”
“风宇,你想好了吗?做出你的选择吧!”他叫道。
“华非!”厉镇岳身子颤抖,暴发出一声大吼。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这番话,是一代宗师应说出的口的吗?你简直比街上的无赖恶棍还要令人不齿!我真是看走了眼,看走了眼!枉我将你当成亲人,当成兄弟,枉师父这么多年耗心血来培养你!”他双眼赤红,心生怒意,亦生悲意。
师父多少年的心血,就培养出了这样一个禽兽?
自己多少年的关爱,就给了这么一个混账?
他悔,他恨,他想爆发生命最后的力量,哪怕立时就死,也要发出一击,将这玄雕崖之耻带走!
武息在他周身涌动,他因为过度消耗力量,而已经变得苍老了的面容,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度开始衰老。
“厉镇岳,你没有任何机会。”华非看着他,满脸不屑。
手中的玄铁剑一震,一道巨力压了下来,厉镇岳便立时扑倒在地,失去了最后搏命的能力。
那可怕的大阵,死死将他压住,令他如一个普通人一般,无能为力。
但华非的面色也再度变得苍白,喷出一大口血后,颓然摔倒在地。
镇门大阵之力,岂可小视?若能如此便加诸于一人之身,他岂不可以早便用此剑杀尽一切强敌?
调动大阵之力,本身就凶险至极,方才一击,他虽然行险得胜,但已然受了极重的伤。只是他觉得自己既然支撑了下来,便是得了玄铁剑的认可,便是玄铁剑分出力量来支持自己,而且在胜利面前,不由有些不清醒,竟然再度使用剑力。
结果,自然是压制了厉镇岳,可他的伤势也再无法控制,人虚弱地倒下。
若不是有玄铁剑在,只怕他此时已经昏死过去。但即使仍保持着清醒,却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且虚弱之身,却连普通人也有所不如。
“诸位,风宇小贼若敢不从,咱们便依我之法,可好?”他倒在地上,仍不忘此事。
“好!”十杀宫宫主第一个点头,其余诸人目光阴寒,虽未开口,但都缓缓点头。
“风宇,你快跑!”厉镇岳挣扎而起,咬牙低语。“华非已经重伤,再无力使用玄铁剑,我便可以将剩下的生命化为一击,虽不能伤人,但总能挡下这些人。他们此时都有伤在身,受我一击,必无力追你。而你……”
风宇不语,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他确实没有听到。因为此时的他,已经进入了荒芜神墟之中。
“我知道我这样的请求很过分,也知道我其实没脸来见你们,因为你们赐给了我无穷巨力,我却没有用好,反而被一群小人击破。”他望着天空,诚恳地道歉。
“但你们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要知道,我若死了,你们恐怕也不能存在。既然我们的命连在一起,对付外敌这种事,便不是我一人之事对吧?”他嘿嘿笑着,有些耍无赖的意思。
“你们总得再出把力吧?那个死华非敢那么说小云儿,我实在是无法忍下。我得弄死他,对不对?你们这么强大,总归也是有血性的,难道就任他们这么污辱我?”他问。
“所以,再借点力量给我吧!我要求不多,能杀他们就成!”他说。
“要不我再给你们磕一个?”他跪了下来,看着天空问。
“你这小子!”
有风吹来,风中隐约有这样的声音,但风宇不确定那是真的语声句子,还是自己因风生成的幻听。
这时,远处有一片朦胧起,化为一片连通天地的迷雾。一个巨大的身影,渐渐自那迷雾之中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