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真相大白,众人唏嘘不已。
自古以来,权力的争斗总是最为险恶,不但朝堂如此,江湖之上更是如此。一国大权,一派大权,都是大权,都会引得许多人红着眼蒙住心去追逐。
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玄雕崖上还有谁?”辛雨斋并没有忙着感慨,而是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
他手中的剑轻轻动了动,似乎在告诫荀首座,若说谎话,便小心这一条命。
荀首座的脸色很难看,内心很挣扎。因为他确信若是崖上那几位出手,眼前这些人便都将长留玄雕崖,再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又或今夜的月亮与星星。但如果他说了出来,局便不成局,崖上的那几位便无从发挥他们可怕的力量。
而若他不说,他会成为谷中千尸中的一员。
“看样子你内心挺挣扎的啊。”风宇笑了,“这么说来,崖上一定有了不得的人物,了不得到就算我们三个也不是对手。对不对?”
荀首座哆嗦了一下。他不敢相信眼前这少年这么聪明,仅从自己犹豫的态度中,就看出了真相。
“我还是要夸一句,有时你真的很聪明。”辛雨斋看着风宇,认真地点了点头。
“什么叫‘有时’?”风宇一撇嘴,“小爷我随时随地的聪明。”
“都有谁在崖上?”独孤清风问。
荀首座还在犹豫。
“总不会七派的门主都在吗?”孙雷色变。
荀首座不语。
不语,便也就是默认了。几人互相看了看,都觉得有点心惊。
似林飞玄那样的人,竟然一下集中了那么多,辛雨斋不由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望向风宇。风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摇了摇头。
那一次的爆发,是因为鬼老,虽然看上去威风八面不可一世,但也只能有那么一次。即使风宇有心再来,恐怕也已经没有人配合。
何况,那样的事真的不能再有第二次了。上一次,他可以破开鬼老的束缚,重新变成自己,但他无法保证下一次也可以做到。
到了那时,七位高手会死,而辛雨斋和辛云儿,恐怕……
风宇不敢想。
“龙阔在哪里?”他问荀首座。
“在玄雕崖后山的断情峰上关押。”荀首座急忙说。
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秘密,他并不需要犹豫。先前的犹豫可能已经让风宇等人不满,此时若不及时开口,他只怕那剑真的会落下。
“你能否带我们前去,在不惊动那些门主的情况下,救出龙阔?”风宇问。
“成功,你便能活。”辛雨斋说,“而且,我们不会对你再使用任何其他的手段。”
这话听起来简单,但若往深里想极为恐怖。所谓“其他的手段”的确有许多种,荀首座这一生也没少玩过这种花样,保证不杀的前提之下,有比杀更可怕的“其他手段”,他本人便用过无数次。
想到这一次,被用上“其他手段”的将是自己,他便恐惧得直打哆嗦。
“你们是否能保证?”他抬头问辛雨斋。“我要你们所有人保证!”
“我向你保证了,便是所有人都保证了。”辛雨斋说,“只要你中途不耍任何诡计,我们平安救出龙阔之后,你便可全身而退。对我们来说,多杀一个和少杀一个并没有什么区别。并不算什么。”
“这件事,你可以好好考虑。”他继续说,“七大派的首座长老只剩下了你一人,依你的身份地位与实力,就算事后华非要追究,也必不会真的治你什么罪。因为有你在,玄雕崖的实力便可以超过另外六家。不是吗?”
辛雨斋的话充满了诱惑力,让荀首座隐隐看到了未来的一种可能。
荀首座快速地权衡利弊,最后点了点头:“好,我可以帮你们。”
“合作愉快。”风宇立时换了一张笑脸,满面的春风。
“独孤兄,这里的事便交给我吧。”他转身,冲着独孤清风一抱拳。“你们就不要跟着去了,又不是攻打玄雕崖,这么多人只会更容易暴露我们。而且孙大叔也伤得不轻,应该及时回去医治。还有,玄雕崖的奸计,也应该尽快让天下人知晓。”
“我明白。”独孤清风抱拳回礼,“一切便都交给你了。”
“自己兄弟,不必客气。”风宇笑。
“我早听过你的传闻,但以为多半是虚的。”孙雷看着他说,“虽然我听清风说起了你的种种,但未亲见,总归是觉得传言有些过分。可今日我才知道,大离江湖的未来,恐怕要有一番新气象。年轻人,等你一统江湖,可不要像现在的九高峰这样--当然,我们傲天阁还是很好的。”
风宇笑了,所有人都笑了。
“此事毕后,晚辈再登门拜访。”他一抱拳。
“保重!”孙雷带着一众弟子,抱拳为礼,转身而去。
“对了。”风宇走过去,拔起那杆霸王枪,丢给了独孤清风。独孤清风一把接过,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这礼物有点贵重。”他说。
两人早在白云阁秘境中便认识,共同经历过生死大战,早已两心互通,风宇是什么意思,不必说出口,他已然明白。
“不过是一件兵器罢了。”风宇笑,“我们用不上,总不能继续便宜这七大派吧?”
“如此,愚兄我就多谢了。”独孤清风亦笑,将霸王枪收了起来。
有了荀首座引路,一切变得简单无比。一行四人向前而去,不久便顺着一条隐秘的小路上了玄雕崖,避开了主峰暗哨明岗,盘旋而行,在山间一路向着后方一座高峰而去,渐渐来到峰上。
峰名断情,独自立于后山,与主峰只有一条百多丈长的铁索板相连。桥上铺着厚木板,风一吹,整座桥便左右摇晃不休。
峰上,有一座阴森的大堡,那便是囚禁之地。门内犯了门规的罪人,被擒来的敌人,都关押在此处。
断情堡外围,是一道墙。墙上有百多人巡逻把守,个个身上带着沉重的弓弩,散发着真武境巅峰的气息。这种程度的防卫,在普通人看来,简直就是万无一失。
但在风宇等人眼中,却也不过如此。
更何况他们还有荀首座在手中。
“接下来,还请几位委屈一下。”荀首座诚恳地说。“为免惊动主峰上的人,你们最好伪装成我的部下,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堡中最好。”
“耍花样的结果是什么?”辛雨斋问。
“请几位放心。”荀首座擦了把汗。
一行人向前而去,来到断情堡前。守堡者立时警觉,但等看到是荀首座之后,便都恭敬地在墙上施礼。不多时,断情堡的大门缓缓打开,在荀首座的带领之下,三人进入那座阴森的大堡之中。
堡内便如一般的监牢一般,但比朝廷的监牢更坚固、更可怕。一行人一路向下,走了许久才到最底层的监牢,而依着层数算,此时几人只怕已经走到了峰内山腹之中。
“防卫用得着这么森严吗?”风宇皱眉。
“此堡建成忆逾三百年,据说那时玄雕崖以匡正天下为己凭,江湖之上但有不肖之徒,极恶之辈,我玄雕崖皆会出面镇压,依其罪行给予处置。此堡,便是为处置这些罪人而设。”荀首座解释道。
“当年的玄雕崖,当是何等威风,何等受人敬仰。”辛雨斋不无感慨。“可现在……”
荀首座面露一丝愧色。
“这便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吧。”辛云儿说,“正道也未必永远是正道,邪道也未必永远就是邪道。岁月,是改变一切的真正神兵,谁也躲不过它的利刃。”
风宇默默听着,却想到了鬼老。
曾经的生死与同,曾经的相杀相残。
是岁月改变了一切,还是别的什么?
向内行,在深处的一座牢房中,他们看到了龙阔。
龙阔盘膝而坐,面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纸,即使在这幽暗的牢房之中也是那么显眼。他的面容憔悴,身上的衣衫破损,带着血迹,听到脚步声也没有睁开眼,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仿佛是已经坐化的老僧。
“龙兄。”风宇低声呼唤。
龙阔的身体震动了一下,然后快速地睁开了眼睛。当他看到荀首座以及一脸激动向前而来的风宇时,猛地张口大喝一声:“愚蠢!快走!”
风宇愕然。
辛云儿不解。
但辛雨斋的面色却陡然一变,一脚踢在荀首座的背后。
脚上的力量透入骨肉之中,瞬间击碎了荀首座的脊柱。荀首座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向着背后折去,人飞射向前,重重地撞击在牢房的栅栏之上。
圣武境强者,带着巨力一撞,那栅栏竟然连晃也没有晃一下,沉稳得如同进一座座的山峰。
“走!”辛雨斋声音低沉,一手抓住辛云儿,一手抓住风宇,向着入口处飞掠而去。
但就在这时,他听到有金属撞击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来自入口处。
他停步,警惕地望向四周,松开了手。
风宇与辛云儿也意识到不妙,而此时,金属撞击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在四下里回荡。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龙阔长叹一声,一脸沉痛。“死我一个便好了,你们……何苦……”
这座阴森的大牢,竟然有埋伏,而且埋伏的不是人,也不是符法,而是机关。
若是有强者守在这里,三人能发现。
若是有强大的符阵,就算其强大到风宇无法破开,但至少他也能先一步发现。
可这里是如此安静,没有人声,没有生的气息,也没有符法之力。
荀首座自地面挣扎着爬起。他的下半身已经失去了知觉,只能依靠着双臂之力支撑身体,转过身来,靠着栅栏向几人笑。
“你们以为玄雕崖的首座长老,会是那样贪生怕死的人吗?”他一脸的得意。“那不过是我故意演给你们看的!为的,便是将你们带入这处死地!我早说过,三百年前,这里曾是玄雕崖关押江湖恶人之所,而江湖之大,恶者之强,超乎想象,其中不乏连本派崖主都忌惮的人物。囚禁他们的地方,只能是世界最坚固的地方,否则,如何关得住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