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这样的……”
关越长话短说,却说得清楚明白。
比之风宇先前与他的啰嗦,简直有天渊之别。
片刻之间,众人已然知晓一切,震惊之余,却也情不自禁地望向了风宇。
“风少侠,你真的进入了王府?”一人仍不敢相信,试探而问。
“此事毋庸置疑。”关越说。
几个人此时的脸色都变得很是精彩。因为他们还记得不久之前,他们与关越的那一番对话。
那时,他们心中虽然对风宇仍是充满了敬意,但敬意中却不免带着一丝浅浅的轻视。
他们觉得,风宇是少年心性,不知天高地厚,虽然是勇气可喜,但终未免有些冲动自大,离真正成熟还有一段距离。
如此少年,自然不可委以重任,不可交托大事。
但此时他们才知,风宇不是狂妄无知,不是少年冲动,也不是不知天高地厚。
人家是真有那个本事,所以才将他们认为不可能完成的事不当一回事。
他们望着风宇,心中惭愧的同时,也不由暗自赞叹,至此才知道真正的天才人物到底是如何风流盖世,令常人无法揣度。
“风少侠果是人中龙凤。”
“侯府有如此良友,真是我等之幸。”
“风少侠见谅,之前我们还以为你……惭愧,惭愧!”
“难怪符师联盟如此器重风少侠,在下今日才明白。”
众人都是豪迈之人,心中之事以及先前的背后议论风宇虽然不知,但他们总是觉得藏在心中有愧于人,情不自禁还是说了出来。
风宇嘿嘿笑着,抱拳作揖,连道不敢。
“各位。”关越肃容,“现在却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风少侠的本事,我们都已经领教过,老实说,之前我也觉得侯爷对他的赞誉有过分之处,可现在看来,却是我眼界太窄。”
“京城正值多事之秋,我却不敢轻易离开。但侯爷那边,却不能不派人手过去。”他说,“所以你们立刻随风少侠离京,一路追寻侯爷足迹,争取抢在八王一言联络到郎长风之前,先一步联络上侯爷。此前行事,你们要听风少侠号令。明白了吗?”
此话若换在白天的时候,一众人定然心里不服。但此时,却均是心悦诚服,纷纷点头。
那位精武十段的强者,更是率先表态:“主事放心,我们心里有数,此次离京,定以风少侠为首,唯风活命马首是瞻。”
“咱们商量着来便好。”风宇倒有自知之明,笑着打圆场。
“事不宜迟,你们这便去吧。”关越表面淡定,但这一句话却透出他内心的焦急。
一众人离了侯府,打马而行,不久来到西城门处。此时整个京都的防卫,都控制在十三王秦离之手,一行人想悄悄出城轻而易举,西城门守卫自然开门放行,且严格保密。
众人趁夜色赶路,其中一人取出通信符牌,不惜动用这等珍贵之物,与不知身在何处的徐重云联络。
如此奔行,数日后,便终于有了徐重云的消息,一众人欣喜之余,与徐重云商定了会面地点,更是加急赶路。
半月后,一行人来到一座云雾飘渺的山峰前。
一个身影出现在前言的峭壁之上,负手而立,静静望着下方的马队。
风宇先心生感应,向上望去,隔着淡淡的云雾看清了徐重云的身影,不由会心一笑。
“侯爷在此观赏美景,好不惬意呀!”他高声说。
一众人这才注意到峭壁之上还有人在观望,见是徐重云之后,急忙下马施礼,同时心中惊叹风宇的感应力之强,真是令他们这些真正的精武境强者惭愧。
一道疾风吹过,徐重云抬步而落,踩着那风在空中身影翩跹,缓缓而落。无数花叶被疾风吹着,盘绕他周身而动,又随着他悄然落地而洒落四方,分外好看。
风宇乐了:“还是侯爷厉害。我可学不来这种情趣高雅的出场方式。”
“你的出场方式,是惊雷疾雨,不惊呆几个,吓哭几个,你是不会满意的。”徐重云笑了。
他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才接着说:“帝都的事我都已然知道了。真有你的,竟然把郎家给灭了,不知郎长风要把你恨成什么样子。”
“他那样对付我的时候,便应该想到会有今天。”风宇说,“我向来不是一个肯任人欺凌的人,同时又向来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于我有恩者,我会永远记得,于我有怨者……”
“你也永远记得?”徐重云接口问。
“分情况吧。”风宇笑了,“小怨无所谓,大丈夫,这点肚量还是有的。但是……”
“事关国家百姓,又或事关我的亲人朋友,那便不一样了。”他目光变得凌厉,凌厉得如同十月里的飞雪,又或是沙场上战士手中的刀。
“郎长风于国家于百姓,于我的亲人朋友,都是死敌。”他说。“因此他必须死。与他有关的一切,如果也是恶的,便也应该毁灭。”
“但你并没有毁灭一切。”徐重云说,“我听说,郎家还是逃出来不少人。”
“非要与他一起走向死路的侍卫,我只能下杀手。”风宇说,“但普通的家丁护院又或是仆役,却只不过是在他门下讨一口饭吃罢了。虽然他们平日里可能借着他的威也犯过罪,但至少我并没有见到、听到,便不应妄下间断去决断他们的生死。还有他的妻妾,也是如此。”
“你能有这样的胸怀,是天下人之幸。”徐重云点头。
“不过是报个仇,扯上天下人就太大了。”风宇笑。
徐重云又摇头:“一点也不。看你的如今可以知你的未来,而你未来的成就,其实就连我也不敢断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非池中之物,将来定能一飞冲天,也许不光是我大离,就连大晏甚至是整个人间天下,也容不下你……”
“你这话说的,便仿佛整个天下都要讨伐我似的。”风宇一吐舌头。
“你有独对天下的能力。”徐重云说。
顿了顿,他又补充:“而且我相信你也有这样的勇气。”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风宇看着他。
“你尽可不必顾忌一切地去做。”徐重云说。“大离永远是你的家,十三王与我永远是你的家人。那么,你的亲人和朋友,便永远是我们的亲人和朋友。”
“多谢。”风宇拱手,神情郑重。
他并非有预见未来的能力,并非知道自己的将来必然会与什么天下有一战。
但他知道,如今这一番话,却是徐重云的表白,也是徐重云代十三王向他做的承诺。
君子之交如水,并不浓烈,并不污浊。
但水之性并非止于此。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清澈可见其底,一望而知彼此心胸。
坦白,并无保留。
我可以为你波涛汹涌,也可以为你涓涓细流,但不论是海潮还是小溪,我会让你知道,在那一个你我均不可知的未来里,若有事,我是会汇入你还是离开你。
如此,你的心里便会有底,知道将来的路你可以怎样去走。
这,才是真正的交心。
两相视而笑,千言万语只须一句无语,便可尽数说明。
“这一次,我们必须让郎长风死。”风宇说。
“我便是最好的诱饵,此处也是最佳的刑场。”徐重云说。
“侯爷这一个‘刑场’用得好。”风宇赞叹。
“文采上被你夸奖,我怎么不觉得有多么骄傲?”徐重云摇头叹气。
“你这是拐着弯骂我了?”风宇瞪眼。
然后,当随行众人有点担忧地看着两人时,两人又一起笑了起来。于是众人释然,知道这两人的玩笑话,原是自己无法理解的。
那也就不用理解,知道他们是真正的朋友也就算了吧。
“这里的环境不错,适合潜伏。”徐重云转移了话题。
“而且据我得到的消息,郎长风离此地也不远。”他说。
“如果我假装到了修炼的紧要关头,迫不得已而在这里隐藏起来,以求突破,我想他会出手的。”他说。
“而你们可以埋伏在四周,借着云雾的掩护,使他们忽视掉你们的存在。这里云深雾重,而且天地灵气的流动轨迹亦受影响,难以摸透,只要你们藏得足够远,他们应该不会发现。”他说。
“不行,这太冒险了!”精武十段的强者立即摇头。
“侯爷,我们不能让您当诱饵。”一人说。
“万一我们来援不及时,那么岂不是让郎长风得了手?”一人说。
“侯爷请三思。”众人几乎是齐声恳求。
总之一句话:大家不同意。
风宇乐了:“没什么不好啊。难道你们能想出更好的主意?”
“风少侠!”众人面露不悦之色。
他们不能允许徐重云身处险境,既然是为了更大的胜利,他们也绝不愿冒这种险。他们每一个人都愿意为了这一次行动牺牲自己的性命,但他们绝不意让徐重云因此而有任何损伤。
徐重云看着风宇,面上有淡淡的笑容:“还是你相信我的实力。”
“这无关相不相信实力。”精武十段者摇头,“您若有失,岂不正中了郎长风和八王的下怀?到时就算我们合力杀了郎长风,岂不等于是以将换将,那又谈何胜利?”
“你们之所以反对,是因为怕侯爷隐入险境,可如果本来就没有险境呢?”风宇笑了。
“没有险境?”众人不解。
若要引郎长风等人上钩,徐重云必是只身一人。
而且,众人必不能让郎长风等人发现。
如此,就只能隐身云雾之中,藏在极远之地,得到信号之后再疾速冲来。
但能否来得及?
没人敢赌,因为那赌注却是徐重云的命。
这本身,就是险境。
“我们不必躲得很远。”风宇看着众人疑惑不解的脸,缓缓开口。“我们只要在侯爷近处隐藏起来便好。”
“那怎么可能?”精武十段者皱眉。
徐重云却若有所思地看着风宇,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他并不太敢相信。
“我有办法让你们近在眼前,郎长风却无法发现。”风宇嘿嘿地笑。
笑容之中,带着点少年的得意。
“这不是胡扯吗?”有人情不自禁低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