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文在空中飞舞,但并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到。
在这黑暗而又寂静的夜里,它们的光芒显得有些耀眼,但被幻光符的力量困住,那些光芒便只有风宇一人得见。
符文一道道,如水流动,注入到王府的守护符阵之中。
这符阵也算是厉害,但在风宇看来,却是不过如此,不过是用数量来代替质量罢了。
符师是难得之才,就算是大离朝廷,掌握在手的强大符师也是屈指可数,更多的,只不过是初级和中级的符师。
像王府这样的地方,也只能请动几位高级符师,而这种布置守护大阵的“粗活”,需要天长日久的建造与符法法加持,高级符师显然不可能参与。
因此,自是请了上百位初、中级的符师,累月劳累,才建成这样的大阵。
而在阵中最关键之处,才会请高级符师动手,用上几日时间,布下真正强大的阵法。
但那样的大阵,必是在王府核心之地,是八王秦震居处。
外围这种小阵,自然出自初级符师之手,想难住风宇,实在全无可能。
不多久,那符阵便被风宇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了一道通道,他轻易翻墙而入,却没惊动任何人。
府中符阵遍布,不但没能阻住风宇的脚步,却反而为他指引了方向。根据符阵力量的强弱,风宇很快便摸到了整个王府的防卫最森严之地。
这里的符阵,却是几位高级符师一同铸成,要破解有一定难度,但也并非办不到。
所谓等级,只是一个大概的表示,同是高级符师,其实力量也有差距。
比如风宇,虽然符法之力与其他高级符师无异,但他脑海中的符法意识却更厉害,自己所学也更为精湛,因此破解这些庸手的符阵,却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困难。
不久将这符阵悄悄破开一条通道,隐身而入,来到了一座三层大殿旁。
大殿四周,只有少数几人把守,但这几人却无一不是精武境的强者,由此可见,这里必是八王秦震所在之处。
风宇悄悄来到大殿三层屋檐之上,散开感应力,不久便找到了诸人所在。
他来到窗边,却发现窗上还有符阵,能保护屋内气息、声音不被传出,知这必是商议大事的地方,于是小心地将这符阵破开,又反而造出一道新符阵,作用,正与前者相反,却能使屋中声音,尽入耳中,纤毫毕现。
八王秦震,此时正在屋中来回踱步,暴怒大吼:“混账,简直混账!十三这小子真是让本王看走了眼!”
“殿下。”有一老臣开口,“当务之急,并不是咒骂。”
“本王知道!本王找你们来,就是出主意的。”秦震说,“大家说说看,现在应该如何是好?唉,若是幽云侯在京中便好了。”
诸臣之中,有人面露不悦之色,显然是嫉妒幽云侯受秦震重视。
那人沉吟片刻,微微一笑开口:“殿下其实不必如此焦急。”
“怎么能不急?”秦震冷哼,“眼看本王在京中的势力,如此轻易便被十三夺了去,你让本王不急?你倒不急一个给本王看看!”
那人还是笑:“臣下有计,自然不急。”
“你有何计?”秦震动容,急忙追问。
那人并不急着说,仍还只是笑。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直到所有人眼中都开始有期待之色,他才带着几分得意地说:“釜底抽薪之计,才是上上之计。”
“你不会是让本王派人刺杀十三吧?”秦震面色微显不悦,随即摇头:“这可不是什么上上计,应是下下计才对!”
“殿下太急躁了。”那人笑,面容尽量保持成一副云淡风轻,看破诸事的表情,似乎他胸中自有丘壑,早已运筹帷幄。
“尹大人有计便早说,事情已然到了这般地步,你还在孤芳自赏的卖关子,却是对殿下不利。”有人见状很看不惯,立时开始抨击。
朝堂之中,争利之事向来不断。而这些争利小人,早习惯了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与万物争,就算是同一阵营之中,难免也要因利益得失争上一争。此时这位尹大人想有出众表现,本身已然是在争。
那么他人如何不会与他争?
“不错。”有人阴阳怪气地说,“尹大人如果早有计谋,为何不早说?非要等殿下陷入此等境地才讲,难道是为了要显出自己的本事,而故意眼睁睁看殿下落水才出手?”
“尹大人好深的心计啊。”有人接口应和。
“不不不!绝非如此!”尹大人此时已经没办法再保持那种淡然的神态,什么神机妙算,胸有丘壑,这种高逼格的事只能先放到一边,急急忙忙地解释:“下官……下官也是才想到的。”
“那便快说吧。”秦震哼了一声。
风宇趴在窗外,强忍着差点没笑出来。
所谓狐朋狗友,狐群狗党,大抵如此吧!
都到了这种时候,还在互相争利,还在卖弄,还在使用种种手段,真是可笑!
装逼的尹大人可笑,趁机攻击者可笑,八王秦震已然落到这步田地,要靠众人集智应对,却仍对众人摆高高在上的架子,更可笑。
这样可笑的一群,如何能斗得过徐重云?如何能斗得过十三王秦离?
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但死是已经注定了的。
“十三王过去,一点也不引人注目,温和懦弱,不敢参与争位之事,怎么突然之间就有了雷霆手段?”尹大人说。
为怕别人再指责他卖关子,所以自己急忙解释:“却是因为最近,他与长乐侯徐重云走得近了。”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徐重云为他谋划出来的?”秦震动容。
“自然!”尹大人急忙点头,“徐重云这人,看起来一副云淡风轻,不为外物所动的架势,其实他的为人下官还是多少了解的,按他的话说,那是‘心中有天下’的。”
他嘿嘿一笑:“这种话解释开了,便是有野心而已。但他终只是一介侯爵,天下如何与他何干?那么他若想实现抱负,便只能攀附于诸皇子。而殿下您已然有幽云侯辅佐,他若投入您的麾下,也只能是平分秋色,显不出本事来,所以……”
“所以他便引诱十三弟参与争位之事,为的,就是当新皇的开国功臣?”秦震问。
秦震是聪明人。
应该说,任何一个能站出来参与争位的皇子,都不是傻瓜笨蛋,而秦震这些年能占据上风,更是因为他有过人之处。
这种事不想也就罢了,有人提了个开头,他自然能想到结尾。
“尹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对付徐重云?”他不等对方回答,便接着问。
“对对对!”尹大人急忙点头,“就是这个釜底抽薪之计!”
“殿下,这确实是好机会啊。如今徐重云身在帝都之外,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有人见秦震已然动心,已然上心,已然似乎有了决心,于是急忙抢着建议,以求争功。
“不错!”聪明的不止他一个,立时有人点头接口抢过话头:“而且幽云侯也在帝都之外,却正方便咱们行事。殿下只要传信过去,让幽云侯组织人手,半路伏击徐重云,徐重云必死无疑!”
“他这一死,十三王就失了依靠,到时这朝堂还不是控制在咱们手中?”有人抢着说。
“幽云侯家逢惨事,以他的性格,必能将满腔悲愤化成力量,只会变得更加凶狠,他一出手,徐重云断无生机!”有人忙说。
“所以殿下当通知幽云侯,是徐重云与外人勾结,才能害了郎氏一家!”有人争着说。
七嘴八舌,众人一通争抢,急得尹大人满头大汗,却再抢上不话头。
秦震却露出一丝笑容,缓缓点头。
风宇伏在窗前,仔细聆听,眉头渐渐深锁。
这群小人也不可小看。以争利为生命的人,你可以看不起他们,但绝不能看轻了他们。他们就如同一只只眼睛发绿的饿狼,比天下任何猛兽都要凶悍。
凡是挡在他们争利之路前方者,不论是什么人,都只会被撕得粉碎,连骨头渣也不剩一块。
此计若成,徐重云怕真要危险。
但好在,他就在窗外。
众人密谋,开心欢乐地你一言我一语。所谓众志成城,秦震一句句地听着,脸上渐渐也露出了笑容。
最后,他总结诸人之言,再集众人之智,一起立了一套计划,堪称完美。
但可惜,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全入了风宇的耳。
风宇坐在窗外,翘着二郎腿,把所有吃喝全都取出了出来在在屋顶摆手,把酒赏月,舒适惬意地聆听着别人的阴谋诡计,突然觉得里面讲的比茶楼里说书先生说的书还要好听,还要精彩。
许久之后,阴谋诡计终于成形,风宇也将酒喝光,肉吃完,收拾好了残留之物,等着对方这密谋之会散了,便也悄悄地再溜出了王府。
王府之中,某一座小楼中,有一位白发老者眉头深锁。
“师父,您这是?”
一个年轻人恭敬为礼,低声询问。
“不知为何,总是心神不宁的。”老者说。“我要再看看府中大阵。”
“是。”年轻人点头,小心地自屋中官阁内,取出一张散发着符法气息的图来,慢慢在老者面前展开。
老者闭目,周身散发出道道符文,与那图相融,图上立时浮现出一座大阵,便与笼罩王府的那大阵一般无二。
老者睁眼,仔细地看了良久,终摇了摇头:“也许,只是为师多心了吧。”
“府中大阵,是集两百符师之力,建了半年之久而成。”年轻人一边收图,一边微笑。“而且师祖还请来了数位高级符师,用数日时间一同构建了核心大阵,就算是与师祖实力相当的高级符师,也不可能将大阵如何,又怎么可能有失?”
“嗯。”老者点头,尴尬一笑:“也许,是我老了吧……”
当王府的守护符师在那里自怨自艾之时,风宇却已然离开王府,沿着长街一路奔行,来到了长乐侯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