缭乱的风中,风宇抬起了手。
那风暴便被分开了一线,仿佛是浓云被阳光刺破。
他的手白皙,干净,不染一丝尘土。
手心上,有一些汗珠,在灯光照耀下晶莹地散发着点点光亮。
他甩了甩手。
那些汗珠离开了他的手,破开了道道缭乱的风,直射向肖杰。
肖杰什么也没能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本能地感觉到了恐怖。他觉得死神正以一种极快而又极稳的步伐走向自己,而自己身后是悬崖,面前是火海,进一步或退一步都没有出路。
刹那间的绝望,让他全身颤抖,但这抖动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那些汗珠已经带着某种强大的力量,击入了他的身体。
它们在他的身体里炸裂开来,化成了一片片酒的雾。
酒的雾再凝聚成雾的剑,在他体内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切割,以他的内脏为舞台,完成了一次剑法的演练。
肖杰瞪大了眼睛,那眼睛里没有了光彩。
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身子佝偻了下去,堆在自己的双腿上,再也不动了。
缭乱的风暴,就此消失,只在地面留下了无数的沙石泥块。
风宇往下拉了拉斗笠,冲着小公子笑了笑:“你们家的侍卫长不怎么行啊。”
“怎么回事?”小公子把手里的点心丢到一旁,把茶壶一扔,人站了起来向前走。
身后立时有人麻利地伸手接住茶壶,双手捧着,跟在小公子的背后。
小公子走到肖杰的尸体旁,踢了两脚。
“肖杰,你这是在干什么?”他大声喝问,但肖杰显然不能给他任何形式的回答。
“大人?”有侍卫壮着胆子疾奔过来,伸手去摸肖杰,然后惊恐地后退,吓得跌坐地上。
“死了,肖大人死了!”他颤抖地叫着。
“死了?”小公子满面讶色,“怎么还没怎么动手就死了?”
“怕是犯了什么老毛病吧?”风宇说。“可惜呀,长得倒是挺壮实的,实是是绣花枕头。”
“我说,”他冲着小公子笑,“你们侯府里全是这种货色?”
“你小子别得意。”小公子冷笑了两声,揉了揉自己的拳头,慢慢地撸起了袖子。
“我现在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高手。”他说。
“你?”风宇有点诧异。
“我。”小公子认真地点头。“什么关长安,什么肖杰,不过是不成器的奴才。养他们,只不过是做个样子给人看,让人觉得我们贵族大户威风八面,麾下战将如云。”
“样子货嘛,自然只是摆个样子而已。”他傲慢地说,“而真正动手,还得靠我们这些高手。”
“你?高手?”风宇尽量忍着不笑。
“你的眼力很差啊。”小公子不是太高兴。“这也怪不得你。因为你的层次还不够高,境界还不够深。你这种底层的小民,就像井里的蛤蟆,一生也只能看到头上那一小片天,还以为是全部……”
风宇歪着头看着这小公子,突然觉得今夜这场杀戮,变得有趣起来。
“有意思。”他点头自语。
“我现在给你个机会。”小公子指着地面,“你跪下来给我把鞋子舔干净了,我就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不然呢?”风宇问。
“不然,我就活撕了你。”小公子冷笑着,尽量做出阴森吓人的表情,但在风宇看来,却似是在模仿戏里的丑角搞怪。
“我的骨头硬,皮肉也硬。”风宇笑了笑说。“只怕你撕不动。”
“再硬能有我的手指硬?”小公子伸出十根指头,用力握成拳头。“你今晚胆大包天,敢来闯幽云侯府,应该是知道我爹不在家。但你算错了,侯府里的第一高手是我爹不假,但第二高手,却是我。”
“我真为侯府的战力感到惊讶。”风宇认真地说。
“像你这样的家伙,我伸伸手就能捏死一捆。”小公子越发骄傲起来。“把你最得意的武技使出来吧,我让你看看我的破法神拳。”
“破法神拳?”风宇问。
“快点。”小公子一脸的不耐烦,“使出来你就知道了。”
“好吧。”风宇点了点头,抬了抬手,道道武息便升腾而起,化成了一只巨大的鬼眼犀。
“气势不错。”小公子哼了一声,“可惜这种功夫,只是虚有其表。你和许多所谓的高手一样,都沉迷于把力量用在这种小伎俩上,其实毫无意义。”
“这种东西,只能吓吓小孩子罢了。”他一脸的不屑。
“我这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破法神拳。”他盯着风宇,慢慢抬起拳头,突然吐气开声,一拳打出。
“给我灭!”他大叫。
拳头击出,除了袖子被震动发出的哗啦声外,倒也有一丝半点拳力破空的响动,只是太小,被袖子的声音掩盖,谁也没能听清楚。
风宇看着他,等着他出招。
“咦?”小公子望着风宇,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
“你有妖法啊?”他问。
“什么意思?”风宇很是无聊地配合他。
“你竟然不怕我的破法神拳,那只能说明你懂妖法!”小公子认真地说。“你这个妖人!看来本公子只能动杀手了。”
说着,他双臂舞动,似乎是要展开一套了不得的武技。
风宇很认真地看着。
“过去我遇到过许多你这样的妖人。”小公子得意地说,“他们都有这种妖法,不怕我的破法神拳。最开始,他们很得意,以为可以战胜我,但等我使出这一套拳,他们就完蛋了。他们的力量完全被封锁,束缚,然后只能像个木桩一样站在原地,被我随便打。”
“我记得有一个在街头卖艺的老家伙,也是这样的妖人。”他说,“我和他说起我的破法神拳,他却嗤之以鼻,说我是自欺欺人。结果呢?他确实不怕我的破法神拳,可却被我这一套神封拳一拳一拳打断了骨头,打吐了血,在街头挣扎了三天才死。”
说完,他得意地笑,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味当时的感觉。
风宇的面色沉了下来。
“我突然不想和你玩了。”他说。
“这时才知道害怕?晚了!”小公子得意地大笑,突然一掌击出。
“封印!”他大叫着。
“小畜生,我再多看你一眼都觉得恶心,你还是到下面去陪你哥哥郎天吧。”风宇抬步向前。
小公子愣住。
“为什么你没被封住?”他问。
“为什么你连我的神封拳也不怕?”他问。
“这是怎么回事?”他回头,咆哮着问那些谄媚者。
“对呀,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谄媚者们冲着周围的侍卫大呼小叫。
“回殿下。”跌坐在地上的那个侍卫,喃喃开口:“那是因为,关大人不在了,肖大人也不在了……”
“他们在不在,与我的神功有什么关系?”小公子厉喝。
“因为你本来没什么神功。”风宇替侍卫作了答。
“你那些神功,不过就是关长安和肖杰之流,陪你玩的过家家罢了。”他说。
“不可能,不可能!”小公子怒吼,“我乃侯府第二高手,我和所有的侍卫都交过手,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我的对手!我九岁那年练成了破法神功,十岁那年练成了神封拳,一直到现在,这两样神功杀人无数,从没失败过!你在胡扯!”
风宇只感觉恶心。
这就是豪门贵族的子弟。
这就是自小锦衣玉食长大,不知人间疾苦,只懂享乐,将他人生命当成玩物的纨绔子弟。
什么破法神拳,什么神封拳。
风宇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当这小公子九岁那年,对着府中侍卫动手之时,侍卫们为了讨好他而散了气息,故作惊慌的样子。
他也可以想象得到,当这小公子十岁那年,面对不肯配合他演出什么神拳闹剧的人,挥出那一掌时,站在小公子身边的关长安又或是别的什么高手,暗中出手,将他人束缚住时的情景。
“郎长风的儿子,真是一个比一个更不成器。”他摇头叹息。
然后,他抬掌再落下。
那一只武息化成的巨犀,便将它那巨大的足抬起,再狠狠落下,踩在小公子身上。
刹那间,那个不可一世的小公子,便化成了一堆血肉泥浆,他的咆哮声化成了回音,在府中回荡。
不久,也消失了。
“啊,小公子!”
“小公子死了,小公子竟然死了!?”
“好大胆,你竟然敢伤害小公子?”
“来人啊,快来人啊,快杀了他啊!”
谄媚之徒尖叫着,嚎叫着,哭叫着,手足无措。
侍卫们一个个脸色铁青。
“杀了他,杀了他!若不能杀了他,咱们都会因守护公子不利而被处死!”
有人大叫,于是侍卫们咬紧牙关冲了上来。
“我为对恶者,向来不留情。”风宇一笑。
抬手间,一道道电刃在他的掌心跳动,电光在四下里蔓延,布满整个院落。
“我玩够了,开始要干正事了。”风宇说。
然后,他将手一抬,高高举起之后,再向着下方缓缓地切了下去。
这一切,便切出了满院的电刃缭乱。它们如星光闪耀于夜空般,在这个被光明与黑暗各自占据一方的院子里跳跃着,每一次跃起,总带着鲜血的飞扬,生命的终结。
风宇立于这血雨的中央,静静而立,不眨一下眼睛。
一条条生命,在他手下消失;一个个壮实的汉子,在他面前倒下。
他不曾眨眼。
因为他早说过,他这一生将不会再对任何恶人有丝毫怜悯。当那些人为了心中那黑暗的欲望而投身恶途之时,就已经自己为自己判了死刑。
风宇不过是代他们执行罢了。
“杀人不眨眼”,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形容好人的句子。
但风宇无所谓。
若天下恶人一提起他的名字,便会颤抖着说出这一句话,那么他反而会很高兴。
他便是要让所有恶者震怖!
他便是要让所有恶人惧怕!
电光闪耀之中,院墙先一步倒塌,然后是院中的几座建筑。它们如同被利刃切割一般,散成了无数大块,再摔在地上,摔成了无数小块。
风宇在这烟尘之中,缓步向前。
“哪里来的狂徒,找死!”
突然间,一道强大无匹的气息自前方而来,瞬间笼罩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