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风宇才将手掌撤离。
道人的身影已经消失,而他,早已将这炼化之法掌握于心。
投鼎入鼎,便又是一番辛苦的炼制。
若是以现实时间而论,只怕转眼便是数月。
数月中,风宇全神贯注于鼎中鼎,控制火焰包围、缠绕、熔化、炼造……
终于,那一只拥有花神神魂之力的鼎,被他炼成了纯粹的力量。
一朵小花,自远方而来,静静地悬浮鼎上。
风宇抬头看着它,不免想过过去的岁月,想起初得它时的惊险与后来的喜悦。
时光如梭,一去便不再回头。如今的少年已非昔日少年可比,而如今的繁花护甲,也将蜕变新生。
他抬手,轻轻招唤,那一朵小花便缓缓地落入鼎中,与鼎中鼎之力相融。
它们的力量彼此缠绕,很快便结合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仿佛千百年前,它们本就是一本,因为尘世的动荡而离散,此刻终于相逢,终于相融,终于合一。
于是喜悦,于是兴奋,于是起舞。
澎湃的力量,如同它们的情绪,四下里蔓延,欢快地沸腾着。
感受到这种力量,风宇欣喜地笑了。
“恭喜。”鬼老说。“繁花护甲的力量再度提升,差不多可以挡得住圣武境一段强者的全力一击。”
可挡圣武境一段的全力一击?
那也就是说,如今再遇到圣武一段的强者,咱也不用怎么怕了?
至少他想伤我,是一件很难的事。而我抽冷子说不定还可以阴他一下两下的。
风宇很开心。
那朵小花自鼎中缓慢地飘出,散发着莫大的生命之力。风宇抬起手,它便乖乖地落在风宇手中,轻轻旋转。
有点点光芒,如同星光一般,围绕着它闪烁,再散落到风宇的掌心。
风宇很想看透掌心中这朵小花,那玄之又玄的秘密,但如今的他并没有那样的本事。
他可以用任何可用之材打造出铠甲、刀剑,又或只是简单的工艺品,但他仍无法理解,这种神妙之物的炼造方法。
它仿佛来自于虚空,来自于空无,于空无之中成长,再成长为虚无。
它似只是一道幻影,飘渺难觅,但当你有所需求,它又会突然化成强大的力量,守护你的生命。
“我什么时候,也能造出这样的宝物来?”风宇情不自禁地嘀咕。
“差得太远。”鬼老摇了摇头。
“也是。”风宇笑了。
他不是贪心之人。
出了荒芜神墟,撤去了不破符宫殿,风宇缓步从小谷之中走了出来,来到谷口。
谷口处还是那般热闹,行酒令的声音老远便听得见,还有人拍着桌子在唱着歌,是风宇喜欢的小黄调。
于是他抱着胳膊点着头,跟着唱了起来,唱到得意之处,击掌给自己喝彩。
“你……谁啊?”
守卫们初时没注意,但最终都扭过头来,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
少年的面孔如此陌生,与他们这一年多以来见过的人都不相同,他们不清楚他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我叫风宇。”风宇咧着大嘴嘿嘿地笑着。
“风……”
众人一怔之后,面色同时变化,变得非常精彩。
他们虽然守卫此地一年有余,但期间也曾换岗外出。在白云阁于江湖大会上大败而归后,更有为他们送衣食杂物的同门,跟他们说了江湖大会的凶险与精彩。
风宇这个名字,早已深入他们脑海之中,被他们记在心里,视为可怕的劲敌。
此时竟然有人自称为风宇,而且就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一时间却都傻了。
“不必惊讶,不必惊讶。”风宇摆着手往前走,一脸的笑嘻嘻。
“我来也不为别的,只是杀杀人,夺夺宝什么的。”他说。
“你们接着喝,接着唱,边喝边唱边上西天,挺好的。”他说。
“混……混账!”
为首者惊恐大叫,一把将桌子掀翻,飞身冲入一间屋中,抢出了几把刀剑,掷向了同伴。
而他自己则赤手空拳迎向风宇,大叫:“风宇,你胆敢闯我白云阁的禁地,真当我白云阁无人吗?”
“给我杀了他!”他大吼着,于吼声中出手。
掌动,带起的是一片片暮色中的云霞,赤色夺目,橙色迷离,黄色耀眼。云霞飘渺,难觅其轨迹,于是这一掌也飘渺,仿佛重重云海之中的影子,似可见,又似不可见。
这便是白云阁的绝学暮云掌,江湖上最诡异的武功之一。
风宇看着这掌如云而来,却只是笑。
这掌法在江湖上也有几分薄名,但也不过只是薄名而已。
虽然称得上“最诡异”,但凡事只要被加上了“之一”二字,便不再那么珍稀珍贵。
风宇的武技,没有之一。
酒神阴阳眼,那便是天下最神奇强悍的武技。这样的武技,是不可能被冠上“之一”这种词来形容的。
于是面对那重重云霞之中飘渺的掌,风宇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眼分阴阳,一黑一白,看起来诡异无比。
是的,这才是真正的诡异,没有之一。
眼中有红光射出,转眼便化为一只巨大的赤鸟。
酒瞳赤鸟。
赤鸟一掠而前,巨翼振动间,便是重重风暴。红色的风暴吹拂云霞,如同强壮的汉子撕破少女的衣襟,带着不可抵御的威势,直掠向了出掌者。
不及为首者看清赤鸟的模样,赤鸟的爪子已经抓碎了他的胸膛。他踉跄向前,眼前发黑,最后扑倒前看了风宇一眼。
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
实力却这样可怕,可怕到不用出手,只是看了自己一眼,自己便要死。
世间竟有如此强大的人物?
他的眼前发黑,终于扑倒在地,鲜血染红一方泥土。
“啊!”
惊恐的叫声四起,守卫门挥舞着刀剑,拉倒抵抗那只赤鸟的攻击,但在赤鸟面前,他们如同一只只无力的小虫,面对那利爪尖喙,除了贡献血肉之躯之外,再无其他选择。
死亡的气息,已然将谷口笼罩。
“别杀我,别杀我!我有一个秘密可以告诉你!”
此时,有人在恐惧之中发出惊叫。
酒瞳赤鸟的一只利爪,此时已经抓住了这人的身体,而另一只利爪抓住的是他的脑袋。只要赤鸟微一用力,这人的身体和头就会分离开来。
当然,那样的话,他自然是活不成了。
在生命将终之时,他奋力发出大叫,希望能挽救自己的生命。
风宇目光一闪,赤鸟的动作停止。
而此时,幸存者已然只剩下两人,一个在赤鸟的掌握之中,一个跌坐在地正在用尿打湿自己的裤子,好能更凉快一些。
“讲。”风宇对那个大喊大叫的人说。
“青铜门,青铜门!”那人大叫着。
“青铜门怎么了?”风宇心中生出不安。
“前几****代丹师大人找本门长老催要药材,无意中听到他们对话,说幽云侯准备要对付青铜门!”那人叫着,“似乎是他们知道了你与青铜门的关系,抓不到你,就要灭了青铜门泄愤!”
“混账!”风宇眼中寒光绽放。
无耻吗?无耻。
卑鄙吗?卑鄙。
找不了自己的麻烦,便迁怒他人,这算什么行径?
在江湖之中,也只有败类会这样做。
郎长风,堂堂一位侯爷,朝廷之中大权在握的人物,却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实令人齿冷。
“风少侠,你再不赶过去,什么都晚了!”那人大叫。
风宇如何用他提醒?
转身,身形一动,人已然飞掠向远方,直奔着秘境的出口而去。
赤鸟长啸,猛地一下扯断了爪中人的脑袋,又一个转身扑向尿了裤子的幸存者,尖喙一啄之下,血光四射。
主人已然远去,它的身形在空中扭曲了几下,便四散开来,与天地灵气融合。
武者之技,得自于天地,释放开来,便又重归天地,这便是天道的循环。
酒瞳赤鸟消失之际,风宇已然远去。
他身动如电,不顾一切地狂奔,再不顾忌许多。
青铜门中,有云海,有马家,还有受他之命,前往投奔的峦家人。
那些人都是他的朋友,是如亲人一般的朋友。他们若有失,风宇将悔恨终生。
郎长风,你敢动他们,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风宇咬着牙,疾冲向前。
白云阁中,已然没有他的敌手,而发了疯一般急着去救人的他,也再顾不得什么隐藏潜行,直接冲出秘境,在一众守卫惊恐的目光之中,飞般远去。
当他飞掠出白云阁山门时,尚有几道人影在后跟随,还有人远远怒喝发问,但他不理。
等他全力展开身法,消失于远山密林中时,身后那些人却全都惊恐地停下了脚步。
“别追了!”一位老者伸手拦下同伴。
“就任他这么去了?”一人问。
“此人如此而去,于本门而言,是福非祸。”老者说。
“若他留下与我等交手,只怕我等诸人将无一幸免。到时,怕就是我白云阁的末日了!”他面色如纸,手微微颤抖。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摆手:“快,快回去!秘境不能有失!”
一众人满面惊惧,立时转身飞奔而去。
风宇此时,心急如焚,已然不顾一切地展开最快身法,向着青铜门的方向而去。
一路之上,景物如风后掠,不知不觉,时日流转。
这一日,连云山外十里,柳集镇上,人声吵杂。
百余人,押着峦家十余口人,游走长街之上。
围观者立于街道两旁,一个个惊惧惶恐,议论纷纷。
峦义盛与峦义德两兄弟,被押在队伍前方,披枷带锁,遍体血痕。
带队兵长耀武扬威,高声大叫:“所有人都看好了!这便是私通盗匪的下场!今后再有人敢向山中贼人通风报信,他们便是榜样!”
峦家人个个身上带伤,但他们的目光坚定,望向军众,眼中充满了不屑。
峦义德更是仰天大笑:“私通盗匪?你们怎么不说我私通反贼呢?”
“住口!”兵长大怒,上前便是一鞭子,将峦义德抽倒在地。
“二弟!”峦义盛抢步上前,要将峦义德扶起。
那兵长眼放凶光,又是一鞭子下去,将峦义盛也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