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江畔,水波明丽,对岸翠绿远山隐于重重雾中。
风景,如同仙境。
白发渔翁坐于岸边,钓杆握于手中,钩沉水底。
周遭,宁静得仿佛画中世界。
突然间,波澜猛起,江中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重重水面而出。
渔翁愕然失色,长身站起。
就在这刹那间,江水沸腾,翻花般四下涌散,一个巨大的黑影自江心深处猛地冲天而起,直上九霄。
整条几十里长的虚江,此时全被黑影带动而起,如龙飞冲霄,离地而去。
“是……是虚江神主?”渔翁呆若木鸡,抬头怔怔望着天空。
天空,一道水龙盘旋于云端,呼啸而落。
轰然巨响之中,砸在十几里外一座大城之中。
“玉乌城!”渔翁缓过神来,回头望向远方,惊恐失声。
巨大的黑影与巨大的城撞在一起,同时粉碎。
死亡只有一瞬间,城中人来不及惊叹于那呼啸而来的黑影与水龙,便已经与城池一起消失于水中。
虚江水冲击奔涌,将整个城池化成了水国。
许久后,一道身影自远而来。
那是一个黑袍道士,踏空而行,其行若龙,其速如风。
他停下,站在一处岸边。那岸原本是城外一处小山,因此未被淹没。
“怎会如此?”道士满面惊骇之色。
就在这时,他看到在飘浮着无数碎屑与尸体的水面上,有一个小小的竹篮,正打着旋儿向这边而来。
竹篮中传来一阵婴儿天真的笑声。
他踏着水面飞奔而去,立于水上,将竹篮拾起。
那里面,是一个白皙的婴儿,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在这末日般的灾难面前,开心地笑着。
道士看着婴儿,心潮久久不能平静。
大晏国志记载:仁王历十三年,五月,虚江神主携整条虚江之威,毁灭玉乌城。
无一人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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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后。
大离国,紫州郡北地群山之中。
深山隐逸地,常有不寻常者居住。在这一片山脉之中,便隐藏着大离国内数一数二的武道门派,月离门。
这一片山脉原来何名,已不可知。人们只是因月离门在此,便将之称为“月离山”。
月离山外围一座小峰坡下林中,传来一阵令人揪心的惨叫声,叫声中,夹杂着男人放肆的笑。
林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被两个男人按倒在地,一个压住她的手,另一个则揪住她的衣襟。
“放开她!”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红着眼大吼着,两个男子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的他虽然不住挣扎,但却无法挣脱。
“放开?”揪着少女衣襟的男子一阵冷笑,“老子等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等到你们两只肥羊,到嘴的肉能放开?”
说着用力一扯,少女的外衣立时破开,露出里面的亵衣,和雪白的颈子。
“这里是月离门所在之地,你们怎敢如此?”少年大叫着。
“那又如何?”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有本事你再高声点,叫出个月离门的人给老子看看!”
话音未落,一个声音立时响起:“谁要找月离门的人?”
此话一出,四个男子立时一怔,那揪着少女衣襟的男子一下跳了起来,拔出腰间长刀。
“谁?”他厉喝。
坡上林中,有一个略显消瘦的白衣少年缓步走了出来。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年纪,皮肤白皙,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嘴边叼着片草叶,眼神中有一种如同太阳般令人温暖的光彩。
那种眼神,能带给绝望者以希望。
“你不是要找月离门的人吗?”少年笑,“我就是啊。找我啥事?”
男子大惊,忍不住向后退。
“别怕。”这时,一个高大的男子从一棵树后走了出来。
他声音低沉,眼神犀利,看着白衣少年,冷冷一笑:“你们看他腰间系的,是白带子。”
“老大,那是啥意思?”持刀者不解。
“说明,他只不过是月离门中的打杂弟子。”高大男子说。
“你倒懂不少东西。”白衣少年笑。
“月离门只收才俊之士,弟子都是五六岁起便入门中修炼,练到十五六岁,还只是打杂弟子的……”高大男子满眼不屑,“只有那一个叫风宇的废物了。你就是风宇吧?”
面对奚落,白衣少年不以为意,随意点头:“可不就是我?”
然后有点期待地问:“我这么有名?”
“有名!”高大男子笑了。
“有名的废物!”他面容一冷,语气阴森。
“滚吧,我虽不才,也是二段武者。”他说。“杀你这等无用之辈,脏了我的手!”
“像你这样的糙人还有洁癖?”少年一脸惊讶。
“不过我没有。”他又笑。“所以我不在乎脏我的手。”
说话之间,他突然动了,一动,便如清风掠过山冈。那持刀的男子一怔之间,少年已然掠过他身旁。
“刀?”持刀男子感觉手中一松,抬手一看,手中刀已不知去向。
一道寒光闪过,高大男子目光一寒,反手从背后拔出一柄长刀,仓促挥起抵挡。
一声震耳的金铁交鸣中,高大男子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名叫风宇的少年,持刀而立,脸上仍带着笑。
嘴边的草叶,一会儿移到这边,一会儿移到那边。
“不对!”高大男子面色一寒,“你不是练武十余年却只是一段武者的废物吗?刚才那一击……”
“是我的秘密。”风宇笑。
然后动。
动如风雷。
林中连响起六道金铁之声,随后,有鲜血飞溅,偌大一颗人头,翻滚摔在地上。
人头停稳,眼睛盯着风宇,其中仍带着惊骇难解之色,嘴巴微动,似是在说:
月离门中那个有名的废物,怎么会这么可怕!?
另外四个男子眼见老大惨死,惊得面如纸色,按着少女的那人胆子大,竟然放开少女拔刀冲来,斩向风宇。
风宇身子一侧,让过来刀,反手一刀,刀锋掠过那人脖颈。
身子一动,于那人尸身倒下前来到被两人架住的少年面前。
少年抬头,看到的是风宇那充满温暖的目光,和令人心安的笑容。
但刚来得及松开他的手臂,去拔自己腰刀的两个男子,却只看到两道寒光。
寒光起,两颗人头飞舞空中。
风宇伸手拉过少年,飞步而退,使少年身上没溅到一滴鲜血。
林中歹人,只剩一个,看着风宇,仿佛看到地狱血海,全身颤抖,不能言语。
风宇来到他面前,冲他一笑:“多谢你借刀给我,作为回报,赏你全尸。”
手一动,手中刀便已没入那人胸膛。那人低头看了看胸口的刀柄,才向后倒下。
“多谢恩公!”
被救的少年拉着少女,一起跪倒在风宇面前。
“我并非好心救你们,你们也不用谢我。只是月离门的地盘,容不得贼子撒野而已。”风宇微微一笑,转身如风而去。
两人再抬头时,只剩下一地死尸的寂静空林。
片刻之后,风宇已经回到峰上。或许是做了善事心情舒畅,竟然哼起山歌来。
歌声悠扬,很是好听,只是仔细听唱词时,却是什么一摸手呀,二摸肘呀,什么妹呀妹呀,哥来到你房门口呀。
“幻灵虫没找到,救了两个人,也算不错。”他自言自语,唱着******小黄调,翻过了几个山头,渐入月离门核心之地。
“宇弟,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你好久了呢。”
迎面一道身影走来,风宇仔细一看,乐了。
来人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身白衣长裙,行走间裙摆舞动,乌黑长发如瀑,眼神温柔得能令人心融化其中。
仿佛仙子。
她腰间系着的,是黑带子。
“哟,小云儿呀。”风宇笑了,笑得贼兮兮的。“啥事这么急着找我呀?”
“没大没小。”少女白了他一眼。
她叫辛云儿,是月离门正式弟子,大风宇一岁,入门也比风宇早,便是风宇的师姐。
“有大有小的话,你想做大还是做小?”风宇笑嘻嘻地问。
“什么?”辛云儿一怔,明显没听出这句话里冒出的坏水儿。
“无耻至极!”一声冷哼响起,一个系着黑带子的白衣少年负手而来,眼带怒火看着风宇。
“我俩说话,不干许照师兄你啥事吧?”风宇斜着眼看他。
来人叫许照,也是正式弟子,论门内排位,是他们二人的师兄。但与他们,并非同一师父教导。
许照不理他,皱眉对辛云儿说:“师妹,今后少和这种轻浮废物说话!你不知道他方才在占你便宜吗?”
“师兄,大家都是同门,说话不要那么难听吧?”辛云儿却对许照皱起了眉。“什么叫废物?”
“似这般,入门十几年,浪费了师叔无数精力,却还只是一段武者的家伙,就叫废物!”许照指着风宇,说话毫不客气。
“人有不同,才华有短长。”辛云儿一脸不高兴地争辩,“宇弟他只是进步得比我们晚罢了。说不定几年之后,他就能突飞猛进,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那是做梦。”许照冷笑。“他这种废物,本该逐出月离门才对。都是师叔心慈面软,却给咱们留下让外人耻笑的笑柄!”
“你这样说自己师弟,还算什么师兄?”辛云儿急了。
“别动气嘛。”风宇呵呵一笑,将辛云儿拉到了一边,看着许照,嬉皮笑脸地问:“你一口一个废物地叫我,看来是自认本事高我好几层楼了?”
“和你这废物比,就是天壤之别。”许照冷哼。
“那敢不敢打个赌?”风宇问。
“打赌?”许照一怔。
“下个月的演武会上,我会将你打败,然后成为正式弟子。”风宇说。
“什么?”许照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半晌后狂笑起来:“好好好!那赌什么?”
“脑袋。”风宇指了指自己的头。
辛云儿大惊,急忙阻止:“宇弟,别意气用事!这种事,能胡乱打赌吗?”
“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许照眼里却放了光。“风宇,到时你可不要当出尔反尔的小人!”
“反悔的人是王八蛋。”风宇说。
“宇弟!”辛云儿快急哭了。
“赌了!”许照大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