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鸟鸣时远时近。
梓萌努力在晨雾中分辨着方向,终于走到那人的身后。脚步不由自主的放轻,拿着薄毡的手无意识的捏紧。
“是你。”男人一声轻叹,转过身来,眉头微皱着,看着手足无措的她。
“我、我只是想着,清早露水还是重些,你该注意下身子。”手里的薄毡递上去,对面的人伸手接了,才好像耗尽了浑身的力气一般,手脚都有些发虚。
馥嘉林看着手中的物什有些发愣,再瞥一眼她此刻的神情,低声道:“你变了好多,以前可不是这么小心的样子。”
梓萌心头的委屈瞬间撑爆心防,眼睛红红的,声音也压抑的哽咽着:“还不是因为你变了,我也只得跟着变。不过有一样,我对你的心意总是那样,无论发生什么。”
馥嘉林只是从容的将薄毡披在身上,神情淡淡的,也不知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眨着眼睛煞是认真的问梓萌:“我常听人说,因爱,所以可以心如坚石,为心爱之人出入于刀山火海间。可是真的?”
梓萌心里一喜,道:“当然是真的!”
“哦,原来是真的。”馥嘉林轻轻俯身,细细的看着眼前急切表达爱意的少女。记得当初离开紫阳的时候,她的个子还到自己的鼻尖,几年不见反倒只及自己肩膀了。感怀了下往事,他再次微微一叹,才又眼含笑意的道:“既如此,梓萌,那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我下个月要去封渊一趟,邀了菲菲与妖界的狐王墨池同去。上天不公,因着父母的机缘,那只狐狸的修为生生比我强大太多。他又看我不是很顺眼,届时若起了争执,他二人同行,我一个对付两个总是吃力些、你便帮我让他和菲菲分开走吧。”
这边云淡风轻的言罢,梓萌心头却如遭重击!
这是,让她去挑拨墨池与菲菲的关系?!不、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做!她立马想要回绝,可刚抬起头,开口之际刚才二人的对话又重现耳边。
正在爱情与友情之间挣扎不下之时,头顶上却传来一声嗤笑,让她的心瞬间坠入谷底。
“果然,说什么爱,都是假话。这件事自会有人去做,你回去歇息吧。”
脚步声渐行渐远,许久,梓萌才有勇气重新抬起划过泪痕的脸,望向他背影消失的方向。
“嘉林,你错了。因为爱你,才不能让你越陷越深。”
最近丹轩生意又红火了许多,不知是因为这是城主家的买卖,还是因为封渊开启在即。
司空春和小炎他们每日里忙的脚不沾地,又雇了好几个活计,还是照顾不过来。杜菲菲趴在后院紫藤花架下的长榻上,在黄皮子忽轻忽重的按摩手法下不时发出瘆人的哀嚎。哎,炼丹炼的腰膝酸软,数钱数的手抽筋,还真是有些怀念生意寡淡的日子了。
“姐姐!”一声清脆的呼唤,将杜菲菲怔了一怔。扭头看去,果然是印象中的那个人。
“姐姐,您果然在这儿。”宿里白玉紧走几步,来到杜菲菲身前行了个礼,含笑望着她道,“听说姐姐做了这黑水城的城主,妹妹给您道喜了。姐姐果然是天才之选,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女人也能当城主呢!”
轻轻挥手让黄皮子退了下去,杜菲菲慢慢做起身子,一边随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衫,一边客气回到:“也不是什么大事,妹妹有心了。对了,云湖山离这里不算近,你怎么来了?是不是妖界又出了什么事儿?”
宿里白玉讶异地看了杜菲菲一眼,接着不自然的笑道:“没啊,王没说么``````?嗯``````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些陈积了的折子要送过来。王最近也为了繁重的事务颇累,便派遣了我来伺候,干些丫鬟做的活计。”
看她支支吾吾的言辞,杜菲菲心下疑惑,却没有再问。只寒暄了几句两人便散了。
晚上吃过了饭,想起这个点儿了墨池好像还在忙,便让嗷嗷做了些糕点想要亲自给他送过去。
一路上穿过蜿蜒的小路,离房门还有好几步,便听到里面好像有嬉笑之声。杜菲菲有些疑惑,便挥退了跟随的侍女,自己慢慢走上前去。
明亮的烛火暧昧的闪烁,映在窗纸上两个缠绵搂抱的身形,让她眉头皱起。屋里有人?
墨池平日里虽然爱玩笑,可只是在自己面前这般纠缠说笑,在别人面前却是一副君王睥睨天下的冷峻与严厉,更遑论与其他女子如此****乱行了。
想到此处,杜菲菲便想伸手推开门一看究竟。可手刚触到门上,屋里的人笑闹的更厉害了,她的手立马如触电般缩了回来,脑袋里也嗡嗡作响。
屋里传出的男声,正是墨池。
只听他一阵低沉的笑,带着微微情动时的喘息,闹道:“还敢跟我玩花样,不怕明早下不来床么?”
一道带着媚意的女声婉转如流莺,撒娇道:“人家不依~,王明知道人家明日还要早起服侍打扫,这不是要故意为难么``````”
接下来便又是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与悉悉索索的异声。
杜菲菲听不下去了,恍惚着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屋里,呆呆的在凳子上坐下,怎么也想不明白。
不是说好了,今后要在一起的吗?
当东方透出第一抹微光,杜菲菲被那光亮迷了眼睛,才醒过神来,原来,她竟生生坐了一夜。
这一夜,格外漫长。脑子里所想,心中所盛放,眼里所溢,皆是与他的过往。有的话,不必重复也满印心间,本是世间最隽永的篆刻,此刻竟像是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这一夜,又好似过的极快。还来不及想明白什么,就又要面对了。
杜菲菲站起身轻轻的打开门,她想再去问一问墨池,昨夜在哪里,可曾想吃一盘桂花糕点?
兴许,那是个误会也说不定。
但愿。
还是那条长廊,还是那扇门,屋里的轻声细语又让她驻了足。这一次她听出来了,那个女声,是宿里白玉。
餍足后的轻叹,带着无限娇慵,说不定手指还在身旁男子的身上画着圈:“王是世间最勇猛难得的男人,是白玉心里的天神。可惜夫人是不会允许您身边出现别的女人的,否则真想常伴王的身旁啊``````”
“那有何难!”磁性的声音低沉悦耳,此刻听来却刺耳异常,“等我安定了妖界,便许你一个身份!你也知有传言道她是天命之人,我与她在一起不过是因了她这份机缘,说不定会给我带来莫大的好处,没什么真心。哪像你,美则美矣,还甚是懂得男人心意``````”
杜菲菲踉跄后退一步,只觉得往日种种,皆是可笑!怪不得昨日问起宿里白玉来这里做什么,她甚是吞吐,原来自己却是最傻的那一个!
还需要问什么?!
冲出长廊围栏,杜菲菲朝地面一跺脚,手上九转玲珑镯瞬间化作灵绸,载着她冲上云霄。
封渊位于东南海之间,飘渺之处,杜菲菲无处寻找,只得在一处海岛上停了下来。
自那日不留一字便独自出府,已经有六七日有余。这几日来,本来是想找封渊的入口进去好好厮杀一场的,后来没找到,她便坐在灵绸上漫无目的的飘着。
脑子,空了。眼眶也是空的。
这样好,没什么烦恼。
灵绸重新变作镯子坠在腕间,在海岛上四处走着,本想找个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先安顿下来,哪成想竟让她找到了人家。
其实,也算不得是家吧。只不过是一个石头垒就的简陋房子,门口支了一口大锅,一个老妇人蹲在地上一角烧着阴钱。
杜菲菲看着怪异,也没敢鲁莽的上前搭话。倒是老妇人察觉到她站在不远处,先开了口:“女娃娃,过来让我好好瞧一瞧你。”
杜菲菲观察了一阵,这老妇人长得慈眉善目的,只不过穿了一身黑,样式还有些像孝服,看着有些不吉利,其他倒也没什么。于是依言走了上去,打了声招呼:“老人家。”
老妇人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看她,便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上的阴钱上,还拿了一摞塞在她的手里:“你也烧一些罢。”
PS:谢谢大家等了我好几天,最近有事给耽搁了,回来看到大大们还在等我,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