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仙岛。
海水轻轻拍打着礁石,冲刷,退却,又卷土重来。哗啦啦的浪潮声中,三道笔直的身影矗立在一处巨大的礁石之上,面朝着远方,正轻声交谈着什么。
“那块绸布是桃溪交给我的,说要我拿给杜姑娘,古风经也是他的意思。”从把杜菲菲是天命之人的事情捅出来之后,费兰就觉得有些头痛,墨池这个死心眼的男人非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个清清楚楚,可自己哪里知道那么多,也就是帮别人传个话、递个东西罢了,怎么就这么难呢?偏偏,眼前的这个男人又没办法得罪。
“他为什么这么做?你联系他,我要自己来问。”斩钉截铁,发号施令惯了的语气。
“这``````他闭关了,我也联系不上他。”费兰两手一摊道,看墨池马上要发威的样子,赶忙又道,“不过这事儿他跟我提了一点儿,也仅仅是一点儿而已哦``````”
“快说。”
“好像是他有一天遇到了屠灵人,绸布是屠灵人给他并让他转交的,并且知道你们要来这里,说杜姑娘是天命之人,假如有缘,就把古风经交给她。”说完,还叹了口气,“古风经是我阁中祖物,白给了你们,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眼红哦,可你们居然还得了便宜卖乖。”
之后他又好整以暇地安慰着墨池,道:“看开些吧,做天命之人也没什么不好的,何况以你这么大的威势,又不是在仙界,保护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墨池怒瞪过去,一张俊脸此刻像是千年寒冰,说话也毫不客气:“若是你来做这天命之人,不知你家桃溪又能不能吃得下睡的香!”
呵呵,要果真如此,桃溪估计就拿个铺盖将自己一卷,藏到不知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什么天命,什么大道,都去他娘的吧!费兰想着,扁了扁嘴不再开口。
墨池烦恼一阵儿,抬脚向静静矗立一旁,看着海出神的杜菲菲走了过去,柔声道:“海边风大,我陪你回去吧。”
杜菲菲转过头来摇了摇头,眼神有些迷茫道:“我想不明白。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小人物,是千千万万个修仙者中平庸的一员,即使记不得从前,也不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多么惊世骇俗的人。可眼下,却有人突然告诉我,我是个背负着天命的人。多可笑。”
“天命是什么呢?我到底是谁呢?为什么我觉得我的人生不能由我自己来支配,此刻的感觉,就仿佛我是上天的一颗棋子,任它摆布去做什么事,我``````我``````”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身旁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搂在怀里,越用力,她才觉得自己仿佛有了依靠,身子软软的依偎着他,久久的失神。
“不要怕,不论什么时候,都有我呢。”墨池搂着她,任她的发丝被海风吹起,散落在自己脸颊,唇边,心里的疼惜涌动,无言的再次将她抱紧。
费兰早就有眼色的退走,此刻,广褒的海面飞掠过一只海鸥,阵阵鸣叫远远的传播出去,召唤到更多同伴的共鸣,也唤醒了两颗迷失的心。
将所得到的信息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墨池得出个大致的猜想,这个答案让他心里忐忑而激动,更掺杂了许多的担忧。牵着她的手,扶着她在礁石上坐下,墨池决定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都说出来,对与错让她自己去判断,好歹她也是有权利知道这一切的。
“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讲过的屠灵人的事吗?”
杜菲菲摇了摇头,前尘往事,忘掉了不少,只在午夜梦回捕捉到几片零散的片段,也都生涩的串不起来。
墨池耐心又讲了一遍,才道:“我想屠灵人所说的天命之人,也许是说你是这一世的屠灵人,孽龙出世,虚浮大陆上已经蹿出了不少暗黑势力,估计多少都跟他有些关系,若想六道安稳,势必要有人肃清这些罪孽。”
杜菲菲听得不甚懂,眉头紧蹙道:“那与我何干,怎么就能断定我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呢?”
“我想从你的身世说起,你想听吗?”墨池担忧望着她,在得到肯定回答后,才缓缓道:“我遇到你之后你就告诉我,你是异世之人,来自另一个空间,与这里很不相同的地方。”
“你信了?”杜菲菲睁大了眼睛,诧异地看着他问道。
墨池点了点头,笑的温柔:“为什么不信?假如不是因为这么荒诞的理由,这世上怎么可能找得到这么特别的你。我想应该正是你异于虚浮大陆所有生灵的命数,才让屠灵人看中的。”
杜菲菲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么那块绸布呢?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
她这么一问,墨池倒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按道理说,这块绸布上的线索应该跟菲菲关系不大,对自己来说却才是如性命般重要的,怎么是交到了菲菲的手上而不是自己,他也搞不懂,不过仍是如实说道:“上面是我娘的讯息。”
其实这段他本来不想讲,这是狐族的秘辛,也是他心里无法愈合的旧疾。墨池的娘,并不是狐族,而是青龙,是即将要晋升四圣兽之首、镇守四圣兽神殿的青龙。一次偶然的相识,她遇到了狐族即将封神的狐王临渊,宁可抛弃作为四圣兽的荣耀也要跟他在一起。偷偷的生下墨池之后,为了不让族人找到她,还吐出了龙珠,隐匿气息。谁知最后还是被发现了,临渊去救妻儿,力战五部天龙力竭而死,而墨池的娘却被带走,从此不知去向。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她的下落,都无功而返。谁知今日在屠灵人给的绸布上却看到了她的线索,我觉得,屠灵人肯定知道她被关在了哪里!”墨池拳头紧攥,声音低沉。
杜菲菲静静地听完,看他眼中流露出的痛苦,心里也十分沉重,怕他把自己手掌弄伤,于是轻轻的掰开他紧攥的拳头,柔声安慰道:“别难过了,你娘的线索既然有了,那我们就一起去找,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找到。”
“你说‘我们’?”墨池有些不敢置信,直直的望着杜菲菲漂亮的眼睛,生怕她一不小心又反悔。
“嗯,我们。”杜菲菲眼神清亮,含笑回望,“我陪你。”
※※※
一张仙气萦绕的水月镜台上,月老瞪大了眼睛细细的看着镜中两人的一举一动,半晌,眉开眼笑的合掌笑道:“有戏!有戏!总算是郎情妾意了一把,看来我的姻缘造化册上又要成了一对儿了!”
离他不远的地方,盘腿坐着一名秃头老者,光亮的头顶上有留个硕大的戒疤,闻言睁开眼睛淡淡往这边看了一眼,道:“阿弥陀佛,他二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此时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你姻缘造化册里那么多需要撮合的人还没凑成对,整天就盯着这两个人看是什么意思。”
月老一听这话怒了,原地转了一圈又指着镜中的两人道:“这两人里面可有一个是龙曦的儿子!你既不答应放了龙曦,也就罢了,我对她的儿子好碍着你什么事儿!你这老儿,修杀佛修的,就算现在皈依了佛祖也改不了你的臭毛病,一张嘴就这么冲的口气!”
原来另一个是屠灵人,他听了月老的话也倒不生气,仍旧淡淡的瞥了一眼水月镜,就重新闭了眼睛去,手里的念珠一颗一颗的转着,像是什么都不在意,又像是什么都心里有数。
月老看他这一副样子就生气,也一甩袖袍就走了,只临走前,给他撂下这么一句话:“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想要怎么折腾,但有一点,若是将他们二人折腾散了,我可不饶你!”
水月镜台前,屠灵人手中的念珠一顿,又重新转起,依旧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