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也需要赎罪,但是,为何要在这里?人生本身就是一场赎罪,每个人一生下来就已经开始赎罪。”
手铐男子双手一颤,但是他的手铐一直在动,所以没人发现的了。
“贫穷带来的艰苦,富贵带来的空虚,丑陋带来了唾弃,美丽带来了不安。无论逃到哪里,躲在哪个角落,人,都在赎罪。即便躲在全世界最安全的角落里,即便周围没有一个敌人,他都在赎罪,悲哀和孤单就是他头上的两把刮骨刀。真正要一个人赎原罪,何必要流放到逐之城,全世界都是赎罪的地方。相反,如果只当折磨为赎罪,我倒不认为是对的。你看看街上那些人,他们如今的心态已经发生变化,这个城市里发生的暴行只要没关系到自己,他们都不会有喜怒哀乐了,因此,他们非但没有赎罪,反而罪孽越来越深了。”古小天淡淡道,他不知今天是不是喝太多酒了,居然对着一个陌生男子讲了那么多虚无的东西,这还是他上辈子才有机会学习到的佛教和基督教的知识。
手铐男子听了这段话后,全身的动作都静止了,就连眼睛也不眨了,好像已经被人施了定身术一样,古小天一直都是背对着他的,也没看见,只顾一个人喝着闷酒。
良久,手铐男子好像才恢复过来了,他那双如同夜空的双眸里不再闪烁着星光,而是爆发着犹如阳光那样炽热的光芒,但是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许久,他心中叹了口气,眼睛看向窗外,外面情景依旧,暴行屡屡在目,殴打、侮辱、抢劫、自相残杀,麻木的面孔,自私的内心……
手铐男子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问出最后一句话:“我承认那女的不是罪人了,但你为何在罪恶之城救人?因为你永远救不完的。”
“海边,很多鱼儿因为退潮时被搁浅在沙滩上,一个小男孩努力地把一条条小鱼扔回大海里。有人问他,这么多鱼,根本救不了几条,何必去在乎?你猜小男孩怎么说?”古小天转过头,看着手铐男子。
手铐男子不知道,他发现自己已经不敢猜了,他不是害怕自己猜错,而是害怕这个故事的结果。
“小男孩天真地说,我们不在乎,但是得救的小鱼在乎。”古小天淡淡一笑。
手铐男子全身发抖,沉重的手铐也在抖,古小天不解,但也没问,他到现在都不知这个男子是谁,是干什么的,又为什么会被一个巨大的手铐锁着,或许更应该说是桎梏。哪怕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能被流放到罪恶之城也不该平日被桎梏锁着的,而且看这男子斯斯文文的样子,笑容也没有凶恶之色,完全不像十恶不赦的人。
良久,手铐男子终于平静下来了,他的脸上又变回了一开始那种给人祥和的微笑。
“你犯了什么罪,被流放到这里?”手铐男子心思一动,问出了这句话,如今他看古小天的眼神已经隐含了一丝莫名的好感,只不过古小天看不穿。
古小天又和之前对女子说的那样道:“杀了一个人,只不过是坏人,他后台很大,就把我弄进来了。”其实他这个谎言半真半假,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是假的,只不过多多少少也是因为包起和莫明子,他才会来到这里。
手铐男子眼帘盖下来,嘴里喃喃着:“杀了人啊,是坏人……”然后又睁开眼睛看着古小天:“你说他是坏人,那别人怎么看他的?”
古小天略一思索,有些苦涩地笑道:“很多人都觉得他是好人。”他的话是指莫明子,莫明子身为星云阁副阁主,而星云阁在紫川国的威名很大,很多人都觉得这是个正义的门派,也就觉得莫明子也应该是个正直的强者,却又有几人知道他背后干的龌蹉事呢。
听到古小天这话,手铐男子眼里的光芒黯淡下来了。
古小天又喝了几杯酒,转过头打算问问男子手上的桎梏是怎么回事,却发现后面空空如也,早就没有了人影。古小天虽然有些醉意,但是心中凛然,这男子走的时候,自己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如此看来,他也不是一开始就坐这的了,而是等我坐下才过来的。真是好奇好险,幸好他没在背后给我捅一刀,不然就完了。哎,看来酒真是误事。”古小天把这一切都归功到自己醉酒的份上了,“不知这罪恶之城的酒是不是特别醉人,下次不敢喝了。”
喝完了闷酒,古小天也解救解千愁,心情变得好了些。他心中还有些好奇刚才那个男子,遂又找了两个同在二楼的食客打听那个男子,那些食客虽是罪恶之城的“上等人士”,但是实力都还不如古小天,听到古小天的问话都很恭敬地回答,答案是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个男子的来历,但是却不陌生,偶尔会碰见一次,毕竟对方带着个大手铐,很显眼。
今天是古小天第一次遇到风城绝,却不是最后一次,虽然古小天不知对方的身份,但也隐隐觉得此人和普通人有很大不同,不仅是谈吐,还有性格。
古小天寻求无果,只能出了酒楼,然后继续往前边走去。
前行的一路上,古小天又是有几次忍不住出手救人,有个可怜兮兮的少年好像是捡了一枚银币被哄抢,差点被人们踩成了肉酱,幸好古小天把他捡了出来。
可怜少年银币没了,但是捡回一条命,顿时就要跪在地上给古小天磕头,但是古小天没让。就在古小天还要继续往前走时,那少年却赶紧跑到他身边,满脸忌惮之色,低声道:“恩人大哥,小弟斗胆猜测您应该是新来此地,前面的区域您要多小心,别惹恼那些凶巴巴的太阳骑士,不然很吃亏的,虽然您的实力很强大。”
古小天点点头,微笑道:“知道了。”说完继续往前走去。
不多时,古小天来到了城里的另一类区域,这里面已经有太阳骑士巡逻了,只不过数量也是极少,实力都是初阶星将。古小天因为身带纳戒,所以一路走来,有些太阳骑士都会多看两眼。
罪人被放逐到罪恶之城时,一般都不能带什么钱财宝贝的,是净身进城,和坐牢一样,纳戒更不可能带;只不过一些地位很高的罪人就有资格带一点东西进来,因为他们的家人会给太阳神殿送很多的“贡品”,特别高地位的罪人甚至还能偷偷地带一枚纳戒,太阳神殿收了足够多的“贡品”,自然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因为这条潜规则,罪恶之城里面的上等人十有八九在外面的世界时也是人上人,想到这一点,古小天也是由衷地感叹了一句:有钱人就是好,坐牢都比穷人舒服。
进入新区域后,暴行稍微有所收敛,但有意思的是,这边的暴行居然有一半是来自罪恶之城的卫士们。
前面的一处空地,三个普通卫士在一名太阳骑士的监督下,就地处死五个人,这五个人是乞丐的模样,男女老少都有。古小天拉着旁边的一个路人悄悄问原因,那人因为见多了这些事显然没什么兴趣,但是对于这个黑衣男子有意无意露出来的实力,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解释起来,只不过声音小的不得了,好像很害怕什么。
“这边是神殿划分的高等区域,有神殿的办事点,乞丐和流浪汉这种大煞风景的存在是不能来这边的,来了就得死。刚被处死的那五个乞丐要么是饿疯了跑到这边,要么就是新来没多久,没人告诉他们这一点。”
古小天默默点头,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条规矩有些无情,神殿的执法人也实在是太残暴了,问都不问下居然就杀了五人,把人命当野草来割吗?只不过当他看见几名卫士和那名太阳骑士无情的眼神时,他相信,乞丐的命在他们眼里真的是和草一样的。
古小天心思悲戚,无声地走着,周围的血腥总是不少,虽然有水刷洗,但道路上有很多陈年血迹,整个城市都是这样。
越深入到罪恶之城所谓的高级区域,罪人与罪人的斗殴反而变少了许多,这边住的多是上等人,实力都有些高,即便不是星将强者,至少在外界时会是某国的小王爷级别的。只不过罪人之间的争斗少了,城市卫士对罪人的各种暴行却是越来越多,很多卫士因为一些小事就会对一些弱小点的人施以暴打。或许正是害怕卫士们,高级区域的常住罪人很少,路上多是卫士。
或许是古小天的实力太强,一路上他少了很多麻烦,甚至因为扭头看一条巷子里面的两群人斗殴,导致不小心走路时撞到了一个卫士,一起走的卫士有三名,其中一个被古小天这一撞,顿时就要拔剑发作,可是感应到古小天比自己高一级的实力后,忍住了拔剑的冲动,但嘴上却不客气:“该死的鱼头,走路长眼点!”
“鱼头”是卫士们对罪恶之城所有罪人的称号,他们虽然忌惮古小天的实力,却是不怕对方,因为在罪恶之城里没多少人敢跟卫士做对,否则城中心的神殿骑士队会火速出动,就是高阶星将也得血洒街头。
古小天不卑不亢,被对方骂了一句鱼头后,既不生气也不道歉,自顾自地往前走。
那卫士怒哼了一声,但是三人都没有再追上来。
古小天一直走啊走,各种人的血液和断肢什么的不断地冲击着他的神经,看得多了,有些反胃,所以暗暗加速,寻了一条少人的路,向前奔去,他看到那边有个城门可以出去。
这个城门是罪恶之城的北城门,一样是没有人值守的。古小天觉得很是惊奇:怎么就不怕犯人们逃跑呢?
带着这个好奇,古小天顺顺利利地出了城,这个城门出去后和他来时的情景不同,不再是一片荒野,而是一片树林。这虽然是一片普通的树林,却是纯自然的绿色,哪像城里那样到处是血色,城外的空气也是清新无比,腥臭的空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古小天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脚步也不停,一直往前方走,开始还能见到些罪人在这边,走往深处走,就没有什么人了。
就在古小天走到树林的极深处时,听到前面有着匆忙繁重的脚步声,还有人的叫喝声。古小天心中一紧,脚步停了下来,因为他感觉到前方有好多名星将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