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年轻大多与无知结缘，无知让我们无畏，正是这种无畏，让我们在瞬间改变了生活轨迹。在那短暂的一瞬间，决定了我们的命运，决定了我们的未来；在那看似微不足道的一瞬间，我们或把握了青春，或失去了美好的生活。
左左，26岁，已工作。
采访时间：2009年6月15日，16：00。
采访地点：秀水耶士咖啡。
左左说，她今天的不幸，是源于她高中时的无知者无畏，如果不是她那么轻率，如果不是她主动勾引自己的老师，那么今天她可能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左左是我所采访的女孩子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在我们还没有见过面的时候，她在电话里对我说：“我知道你想采访一些青春期的女孩子，我知道自己大了些，可是我也有年纪小的时候，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我想，自己曾经的经历也可以给别的女孩子一些启示。更何况，我的现在受那个时候的影响很大，如果不是因为以前做错了一些事情，我现在应该可以很幸福。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我当然求之不得，不是每个女孩子都愿意跟一个陌生人提起自己的故事，更何况是那些不太愿意提起的过去，我很乐意享受这份信任。
我们约在秀水街的耶士咖啡。左左比我到得还要早一刻钟，那天不算很冷，阳光很明媚，她穿了一件驼色的大衣，围了一个很大的围巾，头发高高地扎起来，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令她显得颇具知性美。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道歉。
“没关系，”左左笑了笑，“我特意早到的，我想看看自己能不能一眼就认出你。”
等我们坐定以后，便开始了这次的采访。
左左咬了咬嘴，眼睛看了看天花板，像是在想从哪里开始讲起，“从哪儿讲起呢？我一下子还没想好。我怕讲得太乱。”
“没关系，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长这么大我还是头一次接触记者什么的，不太习惯。”
左左有些不好意思。
我理解地笑了笑，“如果你不习惯给别人讲自己的事情，那就当做讲给自己听吧。”
“嗯，好，那就从我的高中讲起吧，很多人都说，初中是人的一生中最难忘的阶段，可是我觉得高中才是我最重要的一段时间，反而对初中没有什么印象。
“高中是我人生的转折，一直到现在都影响着我。那个时候我不是特别爱上学，因为我学习不是特别好，主要是理科不好，我很讨厌数理化，一看那些数字和符号就头疼。不过我语文特别好，也只有语文特别好。我很喜欢看书，散文、小说、古诗词都喜欢。
“我常常在数理化的课上偷看课外书，被老师逮着过好几次，但是我像犯了烟瘾一样，总是戒不掉。
“因为我语文好，所以历任的语文老师都特别喜欢我，尤其是他，”左左讲到这里又咬了咬嘴唇，我发现这是她的习惯动作，每当她有些犹豫或者不知如何措辞的时候就会有这样的小动作出现，“嗯，他姓秦，叫秦淮，那年他36岁，我16岁。上高二的时候，我们新换的语文老师，就是他，秦老师。
“那时候我其他的功课都不好，家里给我很大的压力，再加上我自己又不喜欢学，所以觉得特别烦，就在周记里流露了出来。那时候我们每周都要写周记，不限内容，所以我就写了一些自己的烦恼。
“写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就觉得是一种发泄。可是我发现，每次秦老师把周记发下来以后，都在我的周记后面作了批注。有一次我写了一些很愤世嫉俗的语句，他就在后面写了一句话：‘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儿，不要对这个世界太失望，不管有什么事情发生，都可以告诉老师。’
“现在看来，这完全是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关心，但在我当时看来，心中却有一股很温暖的感觉。因为一直以来，我爸妈都对我的学习成绩不满意，总是骂我不好好学习，但是对我的语文成绩却不以为然，尽管我每次语文成绩都在班上是前三名，但他们觉得只是一门好根本不算什么。
“长期的不被重视，让我感到很难受，而秦老师的那句话，却让我感到自己被人关心，被人关注。从此我对语文更重视，写作业特别用心，考试前也作足准备，生怕考得不好让秦老师失望。
“每次写作文和周记我也都格外用心，把自己最好的水平展现出来，而我的作文每次都被秦老师选做范文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朗读。他读得特别有意思，不像有的老师，就跟读报纸似的，秦老师读得绘声绘色，有时候还加上手势，就像是表演一样。
“人就是这样，越被重视就越能激发潜能，我的语文成绩一路飙升，可与此同时，由于我把绝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语文上，其他科目的成绩就越来越差，我的压力也越来越大。爸妈经常骂我，还把我所有的课外书都锁了起来，以免我浪费精力，班主任老师也常找我谈话，希望我能全面发展。
“有一次，我考试除了语文剩下的都不及格，爸爸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我委屈极了，把自己关在屋里写周记，把自己的委屈、难过和对文学的感情都写在了周记里，足足有好几千字。
“写的时候只是发泄，第二天我就后悔了，觉得交这样一篇周记上去不太好，但又不能不交作业，所以只有硬着头皮交了上去。
“当周记本发下来的时候，我心虚地打开它，不知道秦老师会写些什么，我看到他用红笔在后面写了一行小字：‘看来你真的遇到麻烦了，有时间的话好好谈谈。’
“到了晚上上自习的时候，我正在拿着笔发呆，突然感到肩上被人拍了一下，我抬头一看，竟然是秦老师。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老师找我什么事。他轻轻地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跟他出去。我一脸茫然地跟在秦老师身后走了出去。
“秦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我和他两个人，他很和蔼地让我坐下，然后问我：‘我看了你的周记，也向你的班主任老师了解了你其他科目的情况，我还真是不知道你的数理化成绩和语文相差这么多，能不能跟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你什么？’
“从来也没有一个老师和长辈这么温柔地和我说过话，我在他们那里得到的只是责骂。顿时，我的心里毫不设防，向他讲了一切的一切。我告诉他我就是不喜欢理科，也不适合学理科，更不明白人为什么要把时间花在自己毫不擅长的事情上。
“我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秦老师也不打断我，就笑眯眯地听着我抱怨。我讲着讲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太激动了，看着秦老师温和的笑容，我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秦老师开始安慰我，他对我在文学上的天赋给予了很大的肯定——这是我第一次在长辈那里得到肯定，心中充满了欣喜，我想，如果其他老师也能这样对我，也许我的成绩就好多了。
“然后他又给我讲为什么一定要全面发展，他的语气特别温柔，以至于虽然说的都是大道理，但却不像其他长辈说的那样让人反感，他不像个老师，倒像个大哥哥，一点儿也不会引起你的逆反心理。
“从来也没有老师这么关心我，更别说这么有耐心地跟我谈话了，我非常感动，眼泪一下涌了出来。秦老师递给我一张纸巾，也不劝我，就任由我哭。我哭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好意思，就止住了哭声。
“这时，秦老师才笑笑说：‘你可真是小孩子，都快成人了还哭成这样，跟林妹妹似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然后秦老师又给我讲怎么安排学习时间的一些事情，希望我把学习都搞上去。
“经过那一天，我对秦老师特别崇拜，觉得他简直就是我的偶像。你是知道的，女孩子在那个年龄，很容易对偶像产生爱慕之情。渐渐地，我发现，我爱上秦老师了。
“他真是个很特别的语文老师，他讲课特别有意思，甚至可以用浪漫来形容。他总是用不同的语气讲不同的课，讲《红楼梦》的时候，他能拿个手绢装成林黛玉楚楚动人的样子，讲《诗经》的时候，就像一个法国唯美主义的大师，我相信全班同学都被他吸引了。
“最开始的时候，这种爱压在我的心里，我也没有多想，因为那只是一种单纯的对偶像崇拜的爱，并没有要把它变成现实的想法。
“我不知道是不是人和人之间有心灵感应，当我爱着秦老师的时候，觉得他对我也不是单纯的老师对学生的感情。
“他常常找我谈话，内容当然是关于学习的，他还会跟我讨论一些文学作品和作家，我惊讶地发现，我们的品位那么相同。我最喜欢看《小王子》，他竟然也喜欢看《小王子》，而且还能背下其中经典的语句和段落，他自嘲地跟我说：‘没想到吧，我年纪一大把，竟然也喜欢《小王子》。’
“他还总布置一些任务给我，比如给我一句没头没脑的诗词，让我去帮他查查那句诗词的作者和出处。其实现在想起来，那完全是一种借口，他一个语文老师，要查一句诗词哪用得着我啊？
“最让我感到他也同样喜欢我的，是他的眼神，每次他找我谈话的时候，都用很沉静、很深邃的眼神看着我，有时候就那么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高二的下学期，学校组织去云蒙山玩，秦老师跟在我们班。爬山的时候，四五个人一组，约好两个小时以后在山脚下集合，让我们不要跑得太远。
“秦老师和我还有三个同学组成一组，一起爬山。爬了一多半的时候，山上出现一条小岔道，还隐约有水声，那三个同学顺着小岔道往前走，想看看前面有些什么。秦老师在后面喊‘别走太远了，小心点儿’。
“这时，那一小片山里就剩下了我们两个人。我觉得很开心，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哪怕只是这一小会儿也好。
“秦老师开始给我讲云蒙山的历史，我到现在已经记不清他讲了些什么，只觉得他的知识特别渊博，也更加崇拜他了。
“我看着他，也不知从哪来的胆子，对他说：‘老师，我真是崇拜你，如果将来我的男朋友能像您这样，那该多好。’
如果换了是现在，我绝对不会那么说的，实在是太大胆了。
“他听我这么说，放缓了脚步，看着我不说话。‘怎么了？’我的心有些跳，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他说：‘你真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特别是什么意思？好还是不好？’我故意问。
“他站住了，转过身看着我。
“‘老师。’我很小声地叫着。
“‘别，’他显然很明白我的意思，‘你太小了，你还是个孩子呢，很多事情你都不懂，以后你大了就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我已经长大了。’我不服气地强调着，我相信他明白我的感情，而且我也相信，他是喜欢我的。
“我们离得很近，站着不动，看着彼此，我希望他能有一些亲密的举动，但是他一直都没有，就是用那种很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这时，前面传来那三个同学的喊声：‘老师，这有水。’
“他往前看了看，然后冲我说了一句话：‘那我就等你再长大一点儿。’说完，他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快步走去，头也不回。
“没过一会儿，我们就赶上了那三个同学，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在那片山林里，留下了我们两个的秘密，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他的那一句话，让我知道了他的确是喜欢我的，只是碍于老师和学生的身份，不敢有什么举动。
“可能是无知者无畏吧，从那以后我开始主动引诱他。的确是我主动的，如果没有我先迈出那一步，我想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所以，也可以说，今天的一切苦果，都是我自己造成的，与人无关。
“我总是在和他单独相处的时候表现出我对他的爱慕和崇拜，一开始他还假装不懂，但时间一长，他也有些忍不住了，就这样，我们终于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那次是我去给他送作业——高三的时候我已经是语文课代表了，和他接触也更多。他给我一摞《语文报》，让我拿去发给同学。当时办公室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看到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本叔本华的书，便凑过身子去看，利用这个机会假装无意地碰了碰他，我一手拿着书站在他身边，另一只手垂在身边，离他很近很近，几乎就贴在他身上了。他慢慢地伸出手，试探着拉我的手，很轻很轻，像蜻蜓点水一样，握了一下就放开了。
“就那么一瞬问，完成了我们身体的接触，然后我若无其事地走开了，我还不想在办公室这么危险的场地有什么举动。
“但这一次轻微的接触，让他的胆子大了起来。有一天放了学，我去办公室给他送教具，顺便问他一道题怎么答，他看了看表说，挺晚的了，明天再说。我执意要他今天讲，其实就是想多跟他待一会儿。
“他想了想说：‘。那就去我家吧，我辅导你。’
“当我听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特别高兴，终于可以跟他更近距离的接触了。
“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屋子很干净，不像我想象中的单身男人那么凌乱。其实你不用想也知道，一个女孩子到一个男人家里会发生什么，什么辅导，都是借口。
“有了上次拉手的经历，这次他很快就适应了角色，他轻轻拉过我的手，问我：‘可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