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刚来顾家不久的时候,秦时就发过一次高烧。
那时候她不敢和顾家的人说,就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忍着。
后面还是因为她晕倒在楼梯上,被陈妈看到了,才送到医院去。
医生说,再晚一点送来,这孩子要么没了,要么也脑子烧坏掉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秦时却还是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感受——
身体烫得仿佛随时都要窒息,每一次的呼吸都要用尽全力。
所以,她怕顾行年也和自己一样难受,和自己一样严重。
越想,心里就越是觉得害怕。
于是,她不管顾行年的反对,起身非要把他拉起来去医院,“快点起来!我们去医院!”
顾行年难受得厉害,她动他一下,他就更加难受。
被她拖了几下之后,他不耐烦地挥了下手,喝道:“放开!我不去医院!”
秦时本身就没站稳,再加上人又娇小,被他这么一挥手,直接整个人摔在了地板上。
“咚——”地一声,说响不响,说不响,却也听得让人心里发颤。
顾行年也愣了下,紧接着半坐起,看着地上的人。
秦时自己也是愣着的,和他对视着,脸上一片茫然。
自己只不过是怕他生病严重起来,想要带他去医院看病而已,这也有错吗?
既然对自己这么不耐烦,为什么又要抱着自己睡觉?
难道在他眼里,有血有肉的自己,就跟一个抱枕是一样的吗?
秦时越想越觉得委屈,越想越觉得想哭,然后,眼眶就红了起来。
顾行年本来就觉得自己太过分了,现在看到她眼眶红红的,一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更是懊恼得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秦时就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咬着唇,仰着头瞪着他。
顾行年一开始拉不下面子,到了后面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下床将她人给拎起来放到床上,问她:“摔痛了?”
“痛!很痛!”秦时气呼呼的,随着开口说话,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了下来。
顾行年看了看她,又觉得好笑,“让你不自量力,就你这身板也想拉动我?”
“谁要拉动你了!是你发烧又不是我发烧!去不去医院随便,关我什么事!”
她本来就气着,他还说这样的话,她就更气了。
顾行年抬手想要给她擦眼泪,秦时不要,还推了他一下。力道其实不重的,可不知怎么的,顾行年竟然往后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秦时愣住了,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自己有那么用力推他吗?不就是很轻的一下吗?
顾行年这时呀板着脸,问她:“现在你高兴了?”
“我不是故意的……”
“那刚刚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道,眼里都是柔情。
秦时快要被他的柔情给融化了,心里顿时什么气都没有了。
顾行年这时自己站了起来,给她擦了眼泪,然后对她说:“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么摔一下就哭了?去医院就去医院,依着你好不好?”
吵了八年,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跟自己说话。
而且他说的是——依着你好不好?
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顾行年吗?自己真的没有产生幻觉吗?
秦时偷偷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好痛好痛!看来是真的!
可他怎么会突然对自己这么温柔?怎么会突然依着自己?
——
医院,顾行年从进门之后就一直脸色很不好,就跟医院里所有人都欠了他八百十万似的。
秦时也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可或许是因为最近来得次数多了,也因为这次身边有人陪着,竟然不觉得那么害怕。
现在是晚上了,门诊的医生也都下班了,两人就去了急诊。
护士拿了温度计给顾行年量体温,这家伙高冷得一句话不说,也一动不动,根本没有要配合的意思。
秦时看那护士皱眉,立马走过去说:“那个,我来吧,你去忙。”
护士看了她一眼,又狐疑地看了看顾行年,然后走开了。
秦时将温度计递过去让他夹在腋下,某人也乖乖照做了,和刚刚对着护士高冷的样子完全相反。
“干嘛一开始不愿意来医院?”秦时问他,顺势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因为他发着烧,所以刚刚是家里的司机送他们过来的。
顾行年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靠在她的肩上,病恹恹的。
秦时几次摸了他的额头,感觉一次比一次烫。
这家伙真是……
如果自己不去他的房间,没发现他生病了,也没拖着他来医院,他是不是就准备睡一觉等病自己好去?
平常对着自己大呼小叫的时候挺厉害的啊,怎么一生病就跟个白痴似的?
顾行年不知道她心里再想什么,而且他自己已经被烧得晕头晕花了。
眼下他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想,就这么静静地靠着就好。
体温量出来三十九度多,护士连忙给他拿了退烧药过来,然后又让秦时帮忙从外面物理降温。
顾行年反正从头到尾跟个大爷似的靠在那里一动不动,全程闭着眼睛不愿意睁开。
等到秦时忙完,重新在他身边坐下,他又忽然有了动静,伸手把她抱住了。
“秦时……”
他在她耳边低声叫她,并不温柔,却也让人沉醉。
秦时心里一下子软了下来,轻声应着:“嗯?怎么了?”
“别跟我吵架,你要听话。”他的声音还是很轻,就跟睡着了的人在说梦话一般。
秦时心里越来越软,忍不住伸手回抱了他一下。
谁想一天到晚跟你吵架啊,还每次吵架不论是吵赢了还是吵输了自己都要吃亏。
至于听话么——
总要你对我好,让我依赖你,让我全身心地都交付于你,我才会乖乖地听你的话啊。
正想着,靠在肩头的人忽然又说:“我不喜欢一个人来医院,如果以后要来,你都要陪我一起。”
秦时心里一震,响起了轻微的‘啪嗒——’一声。
就好像有人拿着小锥子在轻轻敲打她的心墙,有一个小角落被敲开了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