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天走进苏医生的办公室之前,秦非同都还没有收到顾行年回复的邮件。
但是,他的心里,并没有任何怪顾行年的意思。
毕竟秦时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亲骨肉。
要他亲手敲出那封杀了自己亲骨肉的邮件,对他来说,实在太残忍了。
秦非同甚至很想打个电话去问问顾行年: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有没有后悔过?
然而,最终他还是没有打电话去问。
那个远在申城的人,不会比自己好受一点,自己又何苦让他更加痛苦呢?
敲了门,走进去。
苏医生看到他一脸平静地走进来,和他对视了一眼,然后就知道他的决定了。
秦非同说:“苏医生,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希望你能让我妹妹少受一点痛。”
“我知道的。”苏医生对秦时的遭遇也十分同情,她在昨夜,也一整晚都没有睡着过。
查了很多资料,看了很多病例,但遗憾的是,仍旧没能找到既可以治疗秦时体内的毒素,又不会伤害到孩子的方法。
所以,苏医生也觉得很无奈,“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了,那我让人去安排,下午就做手术。”
“好。”
秦非同的声音淡淡,听不出任何的纠结。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说话的时候,整颗心都是颤抖的。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只有这样,才不会让自己倒下,才能坚持到最后。
——
秦时感觉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可因为昏迷之前也经常感觉错时长,所以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只是梦到的那些事情,都不太好。
比如说:梦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了。
秦时醒来的第一件事不是睁开眼睛,而是抬手摸自己的肚子。
但是一摸去,发现自己本来隆起的小腹,现在已经彻底平坦了。
她觉得奇怪,一点一点地睁开了眼睛。
秦非同就站在边上,看到她抬手摸肚子的时候就知道她醒了。
这时和她四目相对,他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秦时没说话,只觉得一颗心忽然之间就空了,像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丢了。
秦非同不敢一直看着她,那样悲痛的神情让他愧疚的同时更觉心疼。
“我的肚子……”秦时慢慢地开口,嗓音沙哑无比,隐隐带着哭腔,“非同,我的肚子怎么了?”
秦非同说不出话来,他扭过头看着别处。
一时之间,病房里安静得只听得到秦时急促的呼吸声。
她掀开被子,慢慢地坐了起来,一双眼睛忽然之间通红通红,死死盯着自己的小腹。
真的平坦了!
也就是说,孩子没了。
“我的孩子呢?”她问,声音还未彻底落下,眼泪便已经等不及地砸在了她的病服上。
秦非同咬着牙关,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一样,低着头不敢言语。
“非同,我的孩子呢?”秦时又问了一遍,她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来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
“你说话啊!我的孩子呢!我肚子里的孩子呢!”
一直得不到答案,她忽然之间爆发了出来,从床上下来揪着秦非同的衣服,大喊着:“你杀了我的孩子,秦非同你竟然敢!你竟然真的敢!”
他也不是第一次说要让自己打掉孩子,但在这一次之前,只要自己不同意,他都没有私自做决定。
这次是为什么?为什么?!
秦时疯了一样对着他又是打又是骂的,眼泪不断地从眼睛里滚落下来。
外面听到声响,就有护士推门进来看了一眼,本来想帮忙的,但是看秦时发疯太厉害了,就没敢上前,而是转身去叫了苏医生来。
苏医生进门后,立刻就上去抱住了秦时,“你刚做完手术,不能这样,快去床上躺着!”
“走开!!”
秦时大喊,由于刚刚和秦非同的一阵撕扯,现在已经很无力了。
她扶着床沿,脸色苍白如纸,“是你们对不对?是你们趁我昏迷的时候杀了我的孩子对不对?我不是警告过你们,孩子没了我也不活了吗!”
“秦时——”
“既然最后也还是要杀了这个孩子,为什么不一开始的时候就那么做,非要等到现在?!”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喊完这句话之后跌坐在了地上,崩溃大哭。
苏医生上前安慰她,可不论说什么,秦时都听不进去。
对她来说,孩子没了,就像是天塌了一样。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她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一些下来。
与其说是稳定,不如说绝望更恰当一些。
她的眼里还都是眼泪,她看看秦非同,又看看苏医生,问他们:“你们知道孩子在我肚子里一天天长大的那种感觉吗?你们知道有一个小生命和你同呼吸同命运的那种奇妙吗?TA还那么脆弱,需要我保护,可我没有保护好TA,是我该死,是我该死……”
“傻孩子,你也是没办法啊,孩子虽然没了,但TA是去了天上,TA不会怪你的。”
秦时的这一席话,说得苏医生眼泪都下来了。
作为一个医生,早就见惯了生命无常和生离死别。
只是,苏医生是个女人,生过孩子,她能深切地体会秦时说的那些感觉。
孕育一个孩子的过程,真的太奇妙太奇妙了,没有当过母亲的人,不会理解。
秦时彻底绝望了,她转了转眼珠子,终于在桌子上看到了一把剪刀。
旁边放着几张剪纸,应该是秦非同在等自己醒来的时候用来消磨时间的。
他虽然是个男人,但是手很巧,剪纸非常厉害。
秦时盯着那把剪刀好一会儿,然后趁着苏医生和秦非同都没注意的时候,忽然用尽全身力气起来,冲了过去。
“秦时——!”
秦非同看她朝着剪刀冲过去就猜到了她要做什么,大叫一声连忙跟着冲上去阻止。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秦时拿起剪刀就对着自己的手腕一刀划了下去,干脆利落,不曾犹豫。
那把剪刀是新买的,十分锋利。
这一刀下去……
秦非同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秦时面前。
苏医生也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忘了上前去抢救。
刹那之间,视线被刺目的鲜红血色填满,整个世界都是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