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丝妖力泄露,斗鬼神就这样站在那,而对立的人却已冷汗湿透。远处的兄妹,只是远远观望一眼,似感觉沉重的死亡气息临身,震撼灵识。
双翼微微一颤,黑与蓝交汇,生死分际,赤霄一剑江山收手,天地为之禁声,唯听狂涌的鲜血绽靥,断掉的手高高抛飞,几吸后重重落地,五指松力,再也握不住剑柄。
一招断去妖剑右手,赤霄饮了血显得更加凄艳,地上的承影,雨水溅身悲泣,仿佛在哀吟一段不甘的心念。
‘闷哼’一声,不见伊默淋低头认败,左手凝指,封住断臂四处大穴,立时止血。
“不错,反射性分离我们同处的‘宇’,如果你是用‘宙’的奥义,此刻断的就不只是一只手了,而是整个头。”
左手吸纳,承影回掌:“我还有左手。”
“很好,如果伊凡书知道有此后代,必为欣慰。”
这一幕尽在眼底,吕娜含着泪,目视着不愿认输的身影,她此刻不在想着斗鬼神败亡,只求那不屈的人,能活下来。
“娜娜,回去吧,好好照顾娘亲,放弃邀约阁的基业,找个地方隐退。”
“不,哥,一定还有办法的。”
“你是把希望寄托在月神身上吗?如果他能来,现在早就出现了,就算来了,也改变不了结局。”
细雨泣泣,冷风绵绵,血艳的画面,在吕娜心中不是仇恨,而是一生都难以填补的遗憾。雨越下越大,不停的冲刷着伤口,但伊默淋似感觉不到何为痛,雨水滴滴在承影剑上,形态展露凝形,勾响着哀响。
剑再出,时光留迹,妖剑纵身扑上,剑锋直指斗鬼神咽喉。斗鬼神手一抬,赤霄剑轻而易举截住承影,溅起红红赤焰。
“坚持,只会让你死的更加凄惨,苦撑,只会让你在临死前更加痛苦,你没有一丝胜算,认败吧!”
‘宇宙’的奥义,再伤不了斗鬼神一丝一毫,反观自身,伤口越来越多,承影在手,迷离的剑影却难攻分毫。身若残蝶,连双眼都已模糊不清,为何还不闭眼,有了必败的认知,为何还在挥剑?
“认输了,我就什么也留不住了。”
吕娜已不忍再看下去,靠在刘半仙怀中大哭。幽冥轿中,一阵莫名的心痛冲击着夏无凌与诺言静,两女一时间,感觉连呼吸都似困难,夏无凌将右手搭在左腕上的手链潇湘夜雨,诺言静紧握着纯钧,这样心里就能踏实些吗?
旭日之巅上,血雨染红了一大片嶙石,身体再也承受不了伤口带来的负担,我知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也许这样的结果也很适合我。
一地血艳,是剑者最后的辉煌,纳尽浩元,承影悲鸣,‘宇’之奥义终末击出,前所未有的慑人剑气荡平旭日山巅,方圆百里内,气流窜动,空气都仿佛被撕裂。
刘半仙大惊,猛提真元凝壁,护住自己与小妹,而幽冥轿内,四人顿感天旋地转,夜湮玲更是惊慌尖叫,好不容易才稳住轿形。
诺言静脸色一变,问:“怎么回事?”
操控轿子的罗康结答道:“不知道,只感觉气流突然间奔乱,好奇怪,照道理说,即便是龙卷也不可能影响到幽冥轿的平衡。”
夏无凌内心闪过最不愿设想的结局,急道:“已经辰时三刻了,还有多久到黑云岭。”
罗康结伸头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又看了看手上羊皮地图:“快了,按照这样的速度,还有两刻钟。”
两女心知再心急也于事无补,只得在心中默默祈祷。
风平,雨依然在下,力竭的躯体屈膝跪地,上古十大名剑之一的承影,此刻成了支撑残躯的拐杖,该说是剑之悲哀还是人之无能?
三尺之外,斗鬼神双翼护住周身,翼展人丝毫无伤。
“结束了,你确实很强。”
握剑的手一挥,赤霄轻轻从脖间掠过,触及剑红的最后一眼,是从小陪在身边的人最开心的微笑,颤颤的,轻目倒地。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斗鬼神走到山巅中央,提元注入地面,黑云岭地气受引,直冲天际,随即取出凤舞令抛飞上天,令牌中伊凡书留下的真气串出,登时与地气产生共鸣,随即相溶聚合,在天空形成一个偌大的黑洞。
凤舞令完成了任务,从空中掉落下来,斗鬼神接过手,然后想也不想,直接跃入黑洞,整个身躯入洞后,洞口消失,仿佛不曾存在。
战斗结束了,旭日之巅只余雨水轻轻落地作响,吕娜从刘半仙的怀中挣脱出来,眼中只剩下那个倒在血泊中的残躯,什么也不想听,只想到他身边,让他知晓此刻还有人陪着他。
‘奇怪,心里头怎么七上八下的,比得知独狼兄弟去找他麻烦的时候还要烦躁。’这话罗康结不敢说出来,他看了一眼对坐的两女,发现她俩都是双目紧闭,随即心里闪过一丝最极端的预兆。
短短的两刻钟,最是难熬,仿佛是一段漫长的岁月。雨已经停了,到处湿漉漉的,四下很是安静,夏无凌与诺言静同时惊觉不对劲,黑云岭是神州妖兽出没的最为凶险之地,怎么如此安静?
两女再也安奈不住,离轿急速往旭日之巅飞去,越是临近,心中的不安越是聚增。终于抵达山巅,眼前却是最不愿相信的一幕,血泊中,全身被雨淋湿的吕娜,紧紧的抱着似红非红的残躯,遗落的承影剑,一旦脱离了主人,就预示着再也不会在同一个人手中绽放光彩。
天冷了,心凉了,夏无凌缓缓走上前去,心出奇的安静,如死一般安静。从吕娜手中接过,连最后一丝体温都感觉不到了。
随后,罗康结与夜湮玲也到了,见到这一幕,胸口中满是不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夜湮玲埋在罗康结怀中,失声痛哭。
“娜姐,他人在哪里。”识不透眼前一切到底是真是假,诺言静看不清,只能紧握着手中金剑,誓要亲手葬送斗鬼神。
吕娜木然着,毫无情绪起伏:“快出来了吧。”
另一边,刘半仙静静的,似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想跟他拼命么,可以,祝你好运。”
诺言静冷冷的看着他,眼神充满不屑。突然,天地为之一颤,雄霸的笑声震动山河,空中骤现黑洞,洞口惊现黑炎铺道,斗鬼神缓缓走下来,强大的威压让在场之人动弹不得。
“逆天者,或有奇迹,逆我者,必亡也。”不见他双足沾地,平浮在三尺半空,一双眼睥睨着众人仇火,毫无惧色。
诺言静想拔剑,但是她做不到,从斗鬼神出现的一刻,无形的压力就让她透不过气来,冷汗淋漓,不停的催促着手动起来,可就是动弹不得的。
“逆你者必亡吗?我想试试看。”话语落,压力随之消失,随着声源望去,只见死神月黄泉漂浮在半空与斗鬼神对立。
“来的好,你的实力在诺言凌与妖剑之上,正好可以让我看看这神州大陆究竟有没有能抗衡我的人。”
不见月黄泉答白,瞬光拔剑,无任何征兆,反观斗鬼神,双眼一凛举剑护身。
‘铛’的一声巨响,斗鬼神竟被这莫名的一剑震飞,而周围的人也未能幸免,气流暴串瞬间横扫四周,罗康结与夜湮玲直接被抛飞,夏无凌埋着头,死死抱住伊默淋的遗体,然而她却没感到丝毫乱流,抬头一眼却是诺言静护在她身前。
周围好不容易恢复平静,黄泉已经不见,但远方的天空,青芒与赤炎不住闪烁,大地无规律的震动。
刘半仙看着那片天空,漠然着说道:“最担心的结果,终于发生了。”
“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最理想的结局,是斗鬼神还未取回他所有的力量,然后两兄弟联手,这样斗鬼神必死无疑,可是依照死神的心性,他一定会想跟全盛时期的斗鬼神分个高下,现在只能期盼死神能赢了。”
诺言静冷冷道:“你这话的意思是,月黄泉其实早就已经到了,他只是因为想跟巅峰状态的斗鬼神一较高下,才正好在这个时候现身!”
有些话,不用挑明,已然知晓,但有何资格去责怪死神,他早就与天魔宫无关了,至少在外人眼中是这样。诺言静只恨自己为何如此差劲,如果能成为和父亲一样的强者,现在就不会看着他静静入睡了吧!
一下子,旭日之巅又安静了,何去何从,无人知晓,都看向远处天际,唯独夏无凌,依旧静静的抱着伊默淋。
‘小羽、小羽,你这个小家伙,又跑来偷懒了。’
我睁开眼,触目中,是夜湮颖爽朗的笑容,那般美。瞬间的失神,我看着她,很想确信这是真的,当即站起来,双手紧紧的抱着她,鼻间嗅着只属于她的体香,一切是那般熟悉。
不对,我的右手明明已经被斗鬼神斩掉了,还有我的咽喉,确实被割裂了啊,难道是森罗万象法?
我一惊,放开她,不自觉退了几步。然后又看了看周围,好多银杏树,树叶都泛黄了,一眼看不到边际。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真的是颖?”
她用调皮的语气说着:“这里啊!你猜猜看,天堂还是地狱?”
对啊,她死了,我也死了,只有死人去的地方,我们才有可能相见。我张口,想说这里一定是天堂,却又欲言而止,我的所作所为,有何资格上天堂,但若是地狱,又为何这里如此之美,而且颖不应该下地狱的。
‘噗嗤!’她笑着,道:“你还真信啦,傻瓜,我确实已经死了,但你还活着,而且你不应该下地狱的。”
她走上前来,伸手摸着我的脸,这番话,她此时的表情,我确定都是真的:“是吗?那为什么我能见到你。”
“因为你睡着了,而你每次在学院偷懒,不是很想我来叫醒你么?所以,我现在来了。”
我苦笑了一下:“我对你的家人,做了这么残忍的事,即便如此,你还愿意来见我吗?”
夜湮颖收起调皮的脸颊,正色道:“如果不愿意,我为何还要出现在你面前,因为我知道,其实你心里比谁都要痛苦,所以你不需要自责什么。看看外面,一个个陪在你身边的人,在为你哭,在为你伤心,她们都是你应该醒来的理由。我要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起床,因为在对我的思念之外,你还有别的选择,她们比我,更加爱你。”
颖真的不见了,我茫然的看着四周,树叶掉落,树枝枯萎,一阵风吹来,全部化成了灰烟,周围变得漆黑一片,我想起在幽冥洞中那时颖对我说的话,以及刚才没有任何仇意的目光,一瞬间,我笑了。
‘咚嗒’,触及一声心跳,夏无凌失神一惊,周围的人纷纷看向她。‘咚嗒、咚嗒……’一声接着一声,是心跳,是他的心再跳。
突然,伊默淋身躯乍现蓝色火焰,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并且连断掉的右手也跟着长了出来。
所有人看着他,直到他睁开眼睛,蓝宝石般的瞳孔比以往更加深邃锐利,他望着夏无凌笑了笑:“对不起,让各位担心了。”
缓缓站起身来,蓝色火焰汇集到琵琶骨,凝结成雪白双翼。周身散发出惊世妖力,却并不让人感到压抑,再没有什么比此时更加激动的,因为他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