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很久,白茫的雪地上,已闻不到一抹血色。
“从开始到现在,你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不知道说什么,胜了,终于给死去的弟兄报了仇,算是一种交代吗?”
“你不需要交代什么,夜袭的创立,不是为了给死去的战友一个交代而挥剑。”
“你说过,这世上,每一份友谊,都值得拥有一份记忆去珍惜,所以,我养成了一个习惯,记住夜袭的每一个人,每一段与他们共处的时光。可现在,鬼杀、挥墨子,熟悉的人一一离去,只剩下二十几个弟兄。养伤的那段时间,我便不停地在想,下一个离去的人,会是谁?”
“不会有谁再离去,我不会,你不会,剩下的弟兄也不会。”
独自离去,我知道是时候解散夜袭了,当初创立的初衷,是想让自己化明为暗,借此作为一个新的派系势力,随局势行动。
所以夜袭的每一个人都是飘然一生,可我却用情感和共同的理念将他们束缚在一起,我太自私了。红叶,你说的对,我们都承担不了下一个死亡,因为我们付不起这样的代价。但现在,我的代价,已经付了,斗鬼神,是时候轮到你了。
凤舞令,斗鬼神摸着、看着,封尘已久的记忆深处,是无人明白的悲鸣。
“这个就是你找回力量的钥匙?”刘半仙问道。
“我不明白,既然怕你得到,为什么天凤舞的人不把它毁掉。”
斗鬼神把令牌扔给了刘半仙:“你可以试试。”
刘半仙接过手,查探了番,并无觉得特别之处,随即掌提浩元,结果却是木牌毫发无损:“这是怎么回事?”
他当然会觉得奇怪,以他之修为,这番力道足可摧石融铁,却伤不了这块没有特别之处的令牌。
“这块令牌,是我族族长的最高信物,就算是我,也毁不掉。”
“也就是说,得此令者,便可成为你一族的首领?”
斗鬼神冷笑一声:“找你觉得在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一个令牌便能服众吗?”
“那这块令牌,有何用。”
“外人得到了,可得我族之友谊,而我族除族长以外的族人,等此令者,地位将仅此族长,但不管谁得到此令,族长随时都有权收回。”
“看到你的实力,我突然发现,这块令牌是个不错的东西。”
斗鬼神提掌吸纳,令牌回到他手中:“但这里是神州。”
“我开始对你们的世界感兴趣了,你还会回去吗?”
“你现在只用知晓一件事,正月初一之后,神州大陆将彻底在我的统治之下。”
“但是妖剑的剑,你应该让我知道。”
说道这里,斗鬼神眼睛一亮:“那是宇和宙。”
刘半仙一惊:“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难道是时间与空间的力量?”
“我与他交手了一剑,只感应到宇的力量,虽然剑在空中移动,但是看不出一点轨迹,却又好似从未移动。”
刘半仙再次回忆起那晚发生的事,一滴冷汗不禁滑落:“当初那一剑,他还未出招时,我看到他的身影变的很模糊,模糊的看不清他究竟是不是存在,可出剑的霎那,身影却是异常清晰,整个视野只存在于他一个人。直到剑势消融,他出现在我身后,一瞬间,我怎么都想不通他是如何移动的,因为他出剑后的姿势没有丝毫变动,准确的说,更像是从未动过。”
“以剑入道,将剑意催发到极致,分裂空间,彻底断绝对手感应自身存在,利用空间误差将其击杀。你还算机灵,知道使出偷梁换柱,我估计他当初只是刚触摸到宇的力量,不然将空间层面重叠,你休想逃出去。”
“听你这么说,我总算有些明白了,但你似乎没有一点儿惧意。”
“上下四方乃无限空间、古往今来为无限时间,可他只能单独使用一种力量,更何况,他现在还未必就达到虚有的层次。”
“你怎么能如此确定。”
“你以为虚有是这么容易就能踏入的领域?以宇宙入道,在神州他是第一人,而我的世界,能够修行此道者,虽是凤毛麟角,但能将两种力量结合者,只有一人。”
“听起来,这个人的实力,远在你之上。”
提起这个人,斗鬼神脸上,竟出现敬意:“饶了一圈,话题又回到那里,嗯哼。”
斗鬼神似是困了,闭上眼沉沉睡去,吕龙见此,不在多言,自行退下。
多情的,梦中哀愁,无情的,岁月风流。但看光阴几朝落,落得雪花看今朝。
自那晚和诺言凌一别,我没有想过今日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踏上凌霄道,与素墨衣见面的地方是灵堂,我想起了夏无凌,从诺言凌逝世至现在,她从未提过关于他一个字。
但无论如何,我都应该给诺言凌上一柱香。
“听说你给斗鬼神下了战书?”“是的,正月初一。”“那天可是一个好日子啊。”“我知道,但我们都没得选。”“你今天来这里,有话跟我讲?”“我要凌霄道,在这一战中置身事外。”
素墨衣眉头一皱:“理由。”
“黑芒楼,已经在黑云岭重建,近万年来,没有一个门派能在那里立足,就算是独来独往的散修,也无人将此作为隐退地点。”
“那里是妖兽最为强横的地带,虽然破军级以上的妖兽只剩下驭拓,但妖兽体质先天强于人类,武曲级之下,单对单,人类很难战胜。”
“我已经整顿好魔门,失去了噬魂、蝉月两大战力,你觉得现在的黑芒楼能否抗衡魔门。”
“前提是有人可以牵制斗鬼神,如果没有,我可以保证,人海战术对他不起作用。”
“拂柳御剑门已灭,凌霄道、百花谷、梵音寺除外,其余六大仙门皆已归顺黑芒楼。”
“仙门的局面,明眼人都知道,你说这个,另意为何?”
“我可以抗衡斗鬼神,但魔门没有战力助我攻打黑芒楼,因为在那一天,六大仙门会集结战力,进攻断横山脉。我要凌霄道与梵音寺配合,将伤亡降至最低。”
素墨衣沉思了一会:“这一点我能做到,但需要魔门的配合,而那一天只剩你的夜袭,或者说还会算上月杀。”
“到时候魔门领军的人是我外公,夜袭只有我一个人,至于月杀,我不知道他在那天会有什么动作。”
交谈中,素墨衣最后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静儿在柳岸心波。”
柳岸心波,我有很多理由来见她,可是我却不愿面对她,沿途上,我在想自己是害怕什么,直到抵达目的地。
寂寥柳枝,被洁白覆盖,一个人、一把剑、一段迷恋,章写一则爱恨交织。
诺言静消瘦了许多,看到伊默淋,停下手中的剑:“你来啦。”
我点点头,走上前:“来的时候,我看到夜浮冰在训练弟子了。”
“师兄很努力,掌教师叔前不久正式将他升为堂主,赐夜阑堂称号,喻意夜将近时,迎来曙光,培养属于他一脉的弟子。”
忆中,诺言静并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但这几句对话,她显得格外轻松。
诺言静看了看手中的纯钧,又道:“还记得当初在山洞中,你说你不会用剑,你说问鼎天下谱上只有两个人你不知道来历,但现在想来,我真的被你骗的好惨。”
语声亲切,如同接待一个很好的朋友,我却觉得自己更加不堪,在山洞中的七天,似是早已遗忘发生了什么,却又不断追寻着记忆的味道。
“因为那个时候,妖剑还不能让人知晓。”
“这段时间,我的剑术精进了不少,承影你带了吗?我想和传说中的妖剑过两招。”
双剑相击,剑锋牵动着着莫名的心绪,一步、一动,如梦似幻,翻手衣袖,带起未凝结的白,轻花乱纷。
纯钧脱手,似无力,难忘的人,在这一刻,轻轻倒向了他,只剩心音互诉。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能这般轻浮,为什么你不能用看待朋友的眼睛看我,要我像你这样,我做不到啊!”
低垂的承影在此刻脱落,剑柄重重倒在雪地中,震不出一丝声响,我的双手都垂着,感觉什么都握不住了。
一段情,为什么要用一生来倾听?昔日留下的齿印,早已消失,受伤的身总是要比心伤俞的快、俞的容易。
既然留下了印记,就不该这般轻易消失。张开嘴,狠狠的咬在同样的位置。
痛是真的,但我却麻木了,流淌在肩上的泪水,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热度。
“对不起。”在这个瞬间,我真的很想紧紧的抱着诺言静,告诉她我心里有她的足迹,告诉她在我怀里的每一丝颤抖都让我心痛。但一想到眼睁睁看着夜湮颖被带走,霎时,我又一次冷静了。
我把诺言静扶起来,只是一小会儿,她的双眼哭的好红,但嘴角沾着的血更艳。
“我知道此刻不该说这些,夜湮颖的死,让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的感情,但我们之间不会只有缅怀,这一战过后,若我还活着,定会为此刻的冷漠给你一个交代。”
伊默淋离去,柳岸不再有一丝寒冷,两个人、一个影,情与恨,已无需言白,尽数留在这片雪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