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猎杀动物时,在动物的体内得到的。很多事情讲得是机缘而不是匹配。”
“没天理。”
男子微笑,“听起来是这样,不过个人有个人的因果。他不猎杀动物就不会得到白玉,没有白玉,他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生活。得到不等于得,失去不等于失。”
“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应该不应该,没有如果。”清然接着男子的话说。
“有进步啊,说话有玄机了。”
“近朱者赤,跟你们一起时间长了,耳濡目染,总学点什么,班门弄斧了。”
“清然谦虚了。你本就是个心地纯净、善良之人,很多的道理不需要学,你就已经通透了。”
清然脸涨红了,抬起大手,不好意思地在后脑勺上挠了挠。“我,我就是个做广告的,就会做点简单的事。”
“少即是多,简单不易。”男子赞许道。
清然更不好意思了。他蜷起腿,继续问男子,“墓中的白玉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紫陌好像很紧张,你好像也挺在意。”白玉虽然罕见,但绝非仅有,他在男子的德善堂就见到过一块质地极好的白玉。
“那块玉本身没有特别,特别的是它上面刻的文字,那是上古的咒文,并有高僧加持,有很强的驱邪避凶的力量。那个姓高的偷猎者,一生杀戮太重,生前、死后都会受被他杀死的动物的亡灵的报复。如果没有那玉的力量,他的灵魂会被众多动物的亡灵啃噬一空,死后尸体会残缺不全。更严重的是,会祸及子孙后代,他们也会像他一样,被亡灵纠缠,不得善终。”
“这么严重。”清然想说活该,罪有应得,恶有恶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虽然这人对野生动物犯下了不可原谅的罪行,其行为的残忍程度也令人发指,可如果因此自己就希望这个人得到残忍的后果、下场,自己的内心与残忍者又有什么不同。而且祸及子孙,是不是太严重了,冤有头,债有主,前辈犯下的罪孽为什么要连累下一代。
“事有因果,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利令智昏,利字当头的时候,人们往往是短视的,也会选择对良知视而不见。等恶果到来,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悔之晚矣。这个人就是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才会将白玉随身携带,死后嘱咐家人,一定要用白玉陪葬。抵御枉死的野生动物的灵魂的啃噬,也防止家人受到连累。”
“可是现在白玉被拿走了。”
“没有白玉的保护,那人的尸体和家人都会遭受厄运。我去的时候,他的尸体已经被儿子迁走了。”
“迁去哪儿了?”
男子摇头,“失了白玉,这里的风水虽好,但不足以为他抵御他应该承受的业报。我想他们应该是另寻它法了。”
“果然冥冥中一切自有定数。白玉虽好,却会惹来多方的觊觎——比如我们。”得与失都在一念之间,自己一念的得,他人一念的失,戚戚惶惶,焦虑不安,何必呢。“在我们之前拿走玉的会是什么人?你和紫陌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能说知道。只是我们的猜测。现在白玉和拿白玉之人的下落,我都感应不到,妄自担心也只是徒增烦恼。走一步看一步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想躲也躲不掉,既然如此,何不自然面对。”男子轻松地说。言者旷达,闻者不安。清然清澈的目光笼上了一层忧虑。
最近发生的事情,紫陌的反常,都让清然感到,事情不简单。当他见到男子出现在他生活的城市,就应该意识到——在男子的世界有事发生,只是当时自己沉浸在于他重逢的喜悦、惊奇之中,再加上馨甫书屋的出现,各种新奇的事情扰乱了他对男子离开德善堂的原因的关注。现在想来,男子暂时离开德善堂很正常,可一直不回德善堂,就蹊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去,我们再麻烦紫陌算一下吧,也许还有机会。”他沉声说。
“也好,”男人回答,“不过机会变了,结果自然会有所差异。紫陌不知又要如何排遣我们了。”
“虽然紫陌做事,总会要求不同的回报,但都有她的道理,她不会让人做坏事就对了。”清然说。
“你这么觉得。”
“嗯。”清然点头,一双皂白分明的眼睛望向璀璨的夜空,月以中天,皎洁的月光和吹在他耳畔的山中的夜风,让他感到,心底分外清明。他一直这么觉得。
男子眼中闪着星辰的光,单手托腮,凝望清然。
“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清然钻进睡袋。
男子笑了,一个人自顾地喝着清酒。等酒喝完了,确定清然睡着了,他轻轻地站起身,踏着无声的步伐,往他们所在的山林深处走去。……
……
这一晚,年轻的守墓人彻夜未眠,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他守护了三年多的墓园里,看着难得整夜晴朗的天空和远山。
月过中天的时候,他看到远处在夜色中融为一体的山丘深处,好像突然散发出一片银白的光芒,是自己眼花了吗?那光芒像焰火一样,渐渐扩散,又渐渐熄灭,不一会儿,又绽放开来,隐于山林深处。是山神吗?还是外星来客。年轻人很想上前探个究竟。可这个想法也如山中的光芒,在他心里闪了两下,最后熄灭了。他没有挪动脚步。不管是山神还是外星来客,他们会选择在这个时间活动,说明他们不想被发现,被打扰。最近墓地内已是怪事频发,自己是守墓人,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山中的光,闪过两次之后,没再出现,年轻的守墓人坐在墓地里的石阶上,望着远山的方向,直到晨光涌起,再次覆盖这片美丽的土地。
早饭过后,他散步到了墓园门口,看到一辆黑色的吉普车从不远处驶过。吉普车的窗子打开着,在副驾驶位子上端坐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很像是昨天上午来探望三十六号墓的那个人。他不是昨天就离开了吗?
墓园附近没有任何旅馆、人家,他是去而复返,还是刚刚离开,还是自己认错了人?
最近这里的怪事怎么这么多?……
他的好奇心升起,又退了回去。
他床底下还藏了两瓶好酒,他不想让这些奇奇怪怪的人搅扰了自己喝酒的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