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逯也提到的露姐。”于紫陌问。
女子落落一笑，“我叫秋露。他是韩信。”秋露指着跟自己同来的男子。
韩信站起身，向于紫陌深施一礼。
“你们来这里是为了我给逯也的那块石头。”于紫陌开口直指他们的来意。
来之前，逯也已经向秋露简单地说明了于紫陌的情况，所以秋露不意外于紫陌的先知先觉，微微点头，“我想请问，那块石头的名字。”
于紫陌的样子有些为难，她端起桌上清然端给她的咖啡，轻啜了一口，然后放下咖啡，叹了口气，“抱歉，我不知道。”
秋露三人惊讶。
“别开玩笑了。”逯也说，“你的石头，你怎么会不知道名字呢？”
“那石头不是我的。”于紫陌淡然自若地说。
“什么？”
“它是一个朋友暂时寄放在我这儿的。”
“可是你把它抵押给我。”
“我只是把它暂时放在你哪儿，并不等于违背我朋友寄放的初衷。”于紫陌总能把她做的不合理的事情，说得理所当然，云淡风轻。
逯也看着秋露，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们能麻烦你的这位朋友吗？”秋露问。
“这恐怕很困难，因为他行踪一向飘忽不定，我一时很难找到他。”
秋露感到失望，“没有其他人知道那石头的名字了吗？”她轻声问。
“也不能说没有，”于紫陌说，“有一个人，也许知道。”
“谁？”
于紫陌轻轻侧身，看向身旁的清然，“他。”
“清然？”逯也错愕。
“我？”清然愣了，怎么是自己？他只当自己是个旁观者。突然间，被四个人注视，让他有点不知所措。“我怎么会知道？”
“你在德善堂待过一段时间，应该认识那里的石头吧？”
德善堂？那石头是德善堂的？他在德善堂的时候，方术的确跟他讲过一些玉石的事情，包括它们的名字以及来历。不过……“认得一些。”清然踌躇地说。
逯也掏出于紫陌给他的石头。“你记得这块吗？”
清然看着逯也手中的石头，鸡蛋大小，黑红条纹，莹莹有光。他见过，他依稀记得，方术说过，它叫“血路”，是一块能给人带来希望和绝望的石头。
“它好像叫‘血路’。”清然把他记得的内容说出。
“‘希望’和‘绝望’，没错，那人就是这么说的。”秋露颤抖着声音说。“您能把它借给我吗？”她问于紫陌。
于紫陌一笑，“石头在逯也手上，我说不借，他恐怕也不会还给我。”
逯也单手握紧了石头。
“不过你知道要如何用它吗？又确定要用它吗？”于紫陌问。
秋露不太明白于紫陌的意思。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坐在远处一直没有说话的韩信，怀疑地问。他听出，于紫陌话中有话。
“如果我说得不错，你们找这块石头，是为了你的眼睛。”于紫陌一双杏眼，幽幽地看着秋露的脸。
秋露的面部僵硬了一下，韩信几乎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知道？”
“算是吧。”于紫陌手指绕着咖啡杯，说，“我还知道，这块石头虽然能让你的双眼恢复正常，但你的身体也会恢复成你变化前的状态。……你愿意吗？”
于紫陌此话一出，韩信的脸刷的一下白了。秋露脸上是不解的茫然。
……
“你还记得变化前的自己吗？”于紫陌问秋露。
秋露摇头，除了冰凉刺骨的河水和日渐改变的双眼，她没有任何的记忆。
“那么你身边的这个人呢？”于紫陌指的是韩信。
“他是我曾经认识的人。”这是她遇到他时的第一感觉。
“你知道她的过去吗？”于紫陌又问韩信。
韩信看着于紫陌，没有了刚进书屋时的镇定。眼前这个神秘的女子是谁。她好像对自己已经秋露的事情了如指掌。
“你应该知道她当初跳河的原因吧，你希望她回到那个时候吗？”于紫陌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韩信的心上。他的脸紧绷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跳河？自杀？这么美丽的女子为什么要这样做，清然圆睁着双眼，希望能明白他们说的究竟。
“我不是因为父母突然去世，伤心过度，跳河的吗？”秋露问韩信，“你是这样告诉我的。”
韩信沉默。
“他没有骗你，”于紫陌说，“只是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说。”
“什么？”
“还是你来告诉她吧。”于紫陌对韩信说。
韩信看着秋露，脸上无尽的悲戚与痛苦。沉吟了许久，才说道，“跳河当晚，你得知自己身患癌症，医生说你活不过二十岁。”
韩信的话就像天空突然的闪电，让秋露心惊，命运也像闪电一样，无情地撕裂了她本就阴重的生命。
……
“你跳河时是十八岁，如果你要恢复到原来的样子，那么你最多还有两年的生命。”如果你维持现在的样子，你还能有几十年的生命。……你还要借‘血路’吗？”
秋露坐在那里，没有说话。
都说红颜薄命，这命运对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也太过残酷，清然深深地为秋露惋惜。她的眼睛是瞎的吗？清然见她进来时就一直戴着黑色的墨镜。如果只是为了医好眼疾就要放弃生命，这似乎太不值得了。他默默地站着，和其他三人一样，等待着秋露的决定。
秋露终于开口了，“请您把石头借给我。”她意志坚定地说。
“露。”韩信焦急地唤道。
“露姐”逯也也喊道。
“你可要想好了。”
“不行。”
韩信和逯也都急了，他们不能接受秋露的决定。“我们先回去商量一下，也许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秋露苦涩一笑，“你们不用劝我，我已经决定了。与其像现在这样不人不鬼地活着，我宁愿选择过两年正常人的生活。”
韩信和逯也还是反对。逯也甚至要拉秋露走，他说“血路”在他手里，他是绝对不会给秋露的。
秋露反拉住逯也的手，“你听我说。”她摘下一直戴着的眼镜。
在眼镜后，女子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双如石膏般的眼睛——没有黑色的眼瞳。
“吓到你们了吧。”秋露对于紫陌和站在她身边的清然说，“现在是夜晚，所以你们看到我的眼睛是全白的。如果是白天，你们看到的就会是全黑的。”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清然确实有点心悸，但好心的他还是安慰秋露，如果只为一双眼睛就放弃生命，还是不值的。
“你以为我只是觉得它不漂亮，所以想要改变吗？”
虽然她的眼睛看起来没有变化，但清然还是感到，秋露在看着自己，她到底是盲还是不盲，她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也这么觉得？”她白白的眼睛又看向于紫陌。
“这是一双阴阳眼，白天是黑色，只能看到死去的东西，晚上是白色，只能看到活的东西。”
清然听了于紫陌的话，傻了。
秋露又苦笑了一下，“……那么你应该了解我的痛苦。白天，我耳朵听到的是陌生的人的声音，眼睛看到的确是无尽的亡灵。晚上，我虽然看不到亡灵，面对的只有夜阑人静和对白天亡灵血腥面孔的记忆。”
“你现在住的房子不是可以让你摆脱这些痛苦吗？”逯也说。
“在私馆，我确实可以不用看到亡灵，过正常的生活，可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私馆里，那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我们也许还有别的办法。”韩信说。
“最终还是要面对类似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