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完罕见的持续一个月的大雪之后,这个城市再没有下一片雪花。
少了雪花的点缀,城市显得乌突突的,让人看了有些厌倦与疲惫。城市中的房屋,街道、汽车、行人,他们就像有磨损的齿轮,时而正常,时而艰涩地运转。
下班后去馨甫书屋,已经渐渐成为清然的习惯。他已经不去计算自己哪天需要去,哪天不用去。
店主于紫陌对他的态度,随着他去的时间与次数的稳定,也开始有了好转。
她已不再只是用鼻子跟他招呼、讲话。而是用一两个字,或一两个词与他讲话。有时他们可以聊出前后比较完整的意思。清然很高兴于紫陌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改观”,因为毕竟她是方术的朋友。而他又受方术之托,常要到她那里去。他有时会想,也许于紫陌这个人,并没有她表现出的那么糟糕,不然方术也不会住在她那里。
不知道是不是快要过年,学生放假的缘故。最近书屋了的客人多了起来,即使晚上,也会有很多客人光顾。清然整理书的工作也加大了。
于紫陌最近没有在桌案后,看她之前一直看的蓝色封皮的书。或者说,络绎不绝的客人让她无暇看书。
清然注意到,在这些络绎不绝的客人中,有大部分是买书的,有小部分人,进到书店后,并不看书,而是像之前那个打工男人一样,走到于紫陌的桌案前,声称按照某网站的店主指示,到书店来拿东西。
当然其实那些人口子的网站店主就是这个书屋的店主于紫陌。而于紫陌会做出一副受人所托的样子,把桌案上的某个奇怪的盒子,黑色的袋子,交给来人。
那些人检查了东西之后,会或是哀伤,或是兴奋地离开。
清然凭借他身高的优势,看到那些东西里,有烟斗、有耳环、有钥匙、有玻璃瓶……在他看来正常的,不正常的,可谓应有尽有。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喜好。方术说她不会做赔本买卖,不知道她为人找的这些东西,收人家多少钱。
于紫陌在电脑前工作时,似乎并不介意旁边是否有人。看来她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清然几次想看看于紫陌的网上到底写的是什么,可几次都放弃了。对于这个脾气飘忽不定的美女老板,他还是很忌惮的,要是惹她不高兴,最后难受的一定是自己。
又是一个周末,清然忙完工作上的事情,太阳偏西的时候,驱车来到馨甫书屋。
这个时间,书屋里的客人不多,只在文学书籍的书架前,站着两个学生打扮的人,静静地翻看着手中的书。书屋老板于紫陌坐在桌案后,对着桌上的电脑,聚精会神地查着什么。
清然依照习惯,走到位置较偏的书架旁,打算从那里开始检查、整理。最近,清然在整理书籍时,偶尔遇到一本好书,也会在书屋看上一会儿,甚至买上一本。
他正要检查,就见书架旁,平时空着的位置,多了一张与书架一样颜色的精致的小桌,桌上放着一个崭新的咖啡机。清然很喜欢喝咖啡,不过很少自己煮,嫌麻烦。
在这样一个宽敞却有些古旧的书屋里,突然出现一个崭新的咖啡机。让他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这是怎么回事,是于紫陌买的吗?还是原来就在屋子的某个角落被拿出来的。经历了“德善堂”的生活,他有些习惯,一些东西突然出现,又突然不见。
可那毕竟是在“德善堂”,一个僻静、清幽,远离烦恼的地方。
现在他是深处于城市的中心,一个纷乱繁杂的地方,这里每天出出入入着城市中各式的陌生人,很难想象会有温馨的“神迹”在这里出现。
在清然盯着咖啡机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旁对着电脑的于紫陌用她平常清冷的声音说,“咖啡豆和咖啡杯都在小桌的抽屉里。给我冲一杯咖啡,要浓的,不要加糖和奶油。你自己随意。”
她是在请自己喝咖啡吗?清然想,按照于紫陌的指示,他打开小桌的抽屉,里面果然有一包上好的咖啡豆。咖啡杯也很精致,却只有一个。
清然不由自嘲地笑了,刚刚他真是有些自作多情,他还以为于紫陌要请自己喝咖啡,他真是不该多想。
为于紫陌煮好咖啡,他毕恭毕敬、小心谨慎地将咖啡放到于紫陌的手旁。然后轻轻地退到书架旁开始他的“工作”。
此时书屋中,除了陈旧与新进的书的气息,还有了浓浓的咖啡的味道。两种味道融合在一起,不但没有不协调的地方,还有一丝奇妙。清然感到它加重了书屋古老、静谧的气息。
时间渐渐过去,书屋里最后一个客人也离开了。清然重新检查了书屋的各各书架,确定每本书都放在了它该放的位置,打算“完工”回家。
于紫陌开口拦住了他,“等等。”
清然转头看向于紫陌,不知道这位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这几天你都没拿方术留给你的酒,今天你上楼去选一瓶吧。”
于紫陌的话总是“语出惊人”。她让自己上楼拿酒,应该是出于好意吧,知道自己不好意思开口。不过她大概不知道,方术留给他的酒都是一样的,根本不用选。
他顺从地上楼,到了方术的房间。房间里一如往日的整洁清幽,四处营聚着自然、舒畅感觉。就像住在这里的人没有走,房间中留下他独有的气息。
清然走到酒柜旁。酒柜里摆着几十瓶方术留下的酿自“德善堂”的清酒。酒瓶的颜色也都是淡青色的。他拿起一瓶,正要走。就觉得有些不对。酒瓶很轻,他晃了晃,里面没有酒。这是这么回事?方术不会留空酒瓶给自己的。他到酒柜中又拿了一瓶,晃了晃,也是空的。他一直选到第十瓶的时候,瓶里才有酒。他明白于紫陌为什么让他选酒了。
他拎着酒,心中奇怪,一边琢磨,一边往楼下走,快到楼下时,隔着墙壁,他听到书屋的门响了,有人进来。这个时间一般很少有客人了,难道是方术?清然急急地转出楼梯,抬头看进来的人,不禁愣住了。
进来的人,不是方术,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他身上穿着时髦的毛料大衣,颈上围着长围巾,略尖的下巴搭在围巾上,衬着白皙俊朗的脸,他梳着潮流的发型,神情自若中带点玩世不恭。
清然惊讶,来人竟是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