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的雾气中,朝比奈家的船队缓缓地转了个大弯,由深蓝色的大海进入了河水清澈的丰川,因为是逆流而上,船速慢了不少。
本多正信忙令水手们在船上加挂一向宗的“卍”字旗,进到船舱内微笑着对早樱道:“朝比奈小姐,马上就要到吉田城了,城主大人因为出阵浜名城不能来码头接您,还请见谅。”
早樱听了十分惊讶:虽然自室町幕府末期以来,日本各地都是战乱不休,武士刚成了亲就上阵迎敌的情形也不是没有,可市松此时主动去攻打吉田城,就有点借婚礼当幌子的意思,实在也太不把她当回事了。
她心中不悦,脸色阴沉地答应了一声,紧皱眉头坐在船舱的小窗边,透过窄窄的窗格看出去,船行进时河面上青色的水流在打着小小的漩涡。
她曾满怀期待的这桩婚姻还没开始,就已经被淡淡的阴云笼罩——自己那位没见面的夫君看来是个颇有心机的人物,也许他早就想打浜名城了,只是怕影响这门亲事,所以一直隐忍等到自己上路才出兵。
另外吉田城名义上还是今川家的领地,他刚和朝比奈家联姻就有此种举动,必然会让今川氏真连带着对朝比奈家也有所不满,虽然不一定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害,但还是有些影响——别人她不知道,最起码她哥哥朝比奈泰朝还是很忠于这位二世祖的,对他的看法是相当重视。
此时的她心中还没把自己当市松的夫人,考虑问题还是从朝比奈家的立场出发,所以有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
河面上来往的船只不少,见到这几条挂着两家旗号的船,连忙将主水道让开,水手们一边嘿吆嘿吆地喊着号子用竹篙撑开船,一边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张望过来。朝比奈家小姐最近要嫁过来的消息在这里已是人尽皆知,这几艘船应该就是来送亲的吧?
送亲船队缓缓停泊在码头上,很快就有不少町众闻讯赶来看热闹,本多正信急忙分出一百人马先行上岸,将人群拦在码头之外,维持好现场秩序。
按照此时风俗,早樱不便露面,只需坐在轿子里,由轿夫从船上抬下来,一直抬到城主府才行。可她还有点小孩子心性,看到这么多人跑来迎接,心情激动之下,居然自己跑到了甲板上向那些町众挥手,引发了众人的一片欢呼。
更离谱的是,她居然让侍女帮她提着礼服的裙裾,自已沿着跳板走上了码头,这一下轮到吉田城的百姓们激动了,欢呼声一下子高了不少,仿佛潮水一般由远到近卷过人群,让早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唉!看来这位新主母还真是有点真性情,城主大人也是个有主见的,希望两人一见面不要起什么冲突才好!”本多正信被早樱的意外举动惊出一身汗.
好在接下来一切顺利,他把早樱和陪嫁的侍女都安排在城主府一个精致的院落中,朝比奈家那一百名护送的足轻也被中岛六郎安排到了正愿寺。
繁星满天时,市松才率两百僧兵匆匆地赶了回来。从凌晨出发到现在他一直未能得闲,加上来回骑马的颠簸,浑身都散了架一般。
刚回到城主府,发现本多正信已经在那里等着交差,看来他也是忙忙碌碌一整天,不由得苦笑一声:“本多大人辛苦了,你刚从挂川城回来,何不在家休息一天,没必要这么急着交差吧。”
本多正信见他平安归来,知道是突袭浜名城得手,激动得忘了一天的劳碌,呵呵一笑道:“和城主大人您在战阵厮杀比起来,我这点劳累不算什么,还好已经把夫人给你接来了,过几天大婚时你们可得多敬我两杯!”
“哈哈,这个是肯定的。不过我没去码头迎接,朝比奈小姐没生气吧?”市松对这位从挂川城下嫁自己的小女孩还真是心存一丝歉疚,小小年纪就成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嫁过来的第一天连自己的面都没见到,心里没准有多难受呢。
“朝比奈家也不是那种源平后裔之类的名门贵胄,朝比奈小姐出身虽然比您高不少,也没必要亲自去码头迎接。”本多正信又给市松普及了一通民俗知识,让他意识到日本的男尊女卑原来是早有源流。
以前以为自己是个大男子主义者,现在才发现跟这时代的日本男人比还差得太远了。抱着这个想法,他跟着侍女来到了朝比奈早樱住的院落,怎么说也让人家小女孩干等了一天,这马上就要成夫妻了,还是去见一下的好。
几分钟后他就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十分后悔。本来在他的印象里,早樱是个很出众的小美女,身材高挑,肤色白皙。
可现在眼前的早樱几乎让他一点都认不出来了,脸上一层厚厚的白色妆粉,原本的眉毛被削掉,画成又粗又黑的两团,嘴唇涂成红红的两小片,开口一笑更是满口黑色的牙齿,在昏黄的灯光下,真让他有点见鬼的感觉。
不过好在他也有思想准备,这时代日本人的审美观就是这样,女子出嫁前要削眉染齿。可要真是天天让他对着这样的妆容,那绝对要少活好几年,看来以后还是让家中的女人都以本来面目出现更养眼些。
既然来了,总不能一句话不说就走吧,他硬着头皮在脸上作出一个微笑。
“早樱小姐,我昨天带兵去攻打浜名城,现在才有空来求见,还请您多多谅解。这里住得还习惯吧?”不得不说他还是很有卖相的,一副老实憨厚,实诚可爱的相貌,就是笑容有些僵硬。
朝比奈早樱对市松的到访既有些吃惊又有些感动。照她原本的估计,既然他是去攻城,半月内能回来就算不错了,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感动的则是他的道歉,作为一城之主,对一个女子道歉,哪怕是他的妻子,也算是相当难得了。
对面这个年龄比自己大不了太多的和尚却透着一股成熟和老练的气质,平和的眼神似乎有着窥测人心的能力。敏感地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妆容有点不待见,早樱的心中又有些惊慌,她对自己的容貌一直是很有自信的,这可是侍女们都交口称赞的最完全妆容啊。
“城主大人您实在是客气了,您这一天鞍马劳顿之后还来探望我,早樱十分开心。”尽管心中不安,她仍然仪态优雅地行了个自己认为最标准的鞠躬礼,希望这能弥补自己妆容上的缺憾,她暗想到。
两个人继续了一会儿没营养的对话,或许是心中压力太大,早樱的额头上竟然隐隐渗出了汗水。
“唉,还是别在这里给这个可怜的小妹妹施加压力了。”市松看着力图在自己面前维持形象的小女孩,心中叹道。
“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他站起身来告辞。
早樱把他送到了门口,深深地鞠了一躬,直到他身影消失才抬起头来。
“小姐,您还真是有福气啊,城主大人生得一表人才,脾气看起来也相当好呢。”侍女阿雪忍不住向她祝贺。
“这也叫一表人才?只能说勉强不难看吧。”早樱吐出一口气,在心里把市松褒贬了一番,“脾气嘛倒还满像个和尚,笑咪咪人畜无害的样子,就是一双眼睛让人实在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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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某点这关键字封锁太厉害了,脸上涂的白(色)粉都是违禁词。
本来昨晚就发上来的,今天一看被禁了,实在是对不起各位,不过比起都市、官场来的好多了,同为写手,同情那些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