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已经落下,天却还不怎么暗,晚归的燕子在檐下的窝里喳喳叫着哺育幼雏,一只只蝙蝠在树木花丛间飞舞。
市松看着走廊前的一丛火红的牡丹花,不由得想起下午那场厮杀中四溅的鲜血,心中很不舒服。
“怎么了?是不是手劲大了”细心的小奈察觉到了他心情的变化,手上放慢了擦药酒的力道。
“不是,挺好的,这个姿势有点累了,倒换一下。”市松把身体倒了个姿势,掉过头来看着本多小奈。
对他目不转睛的注视有点不适应,小奈微微地低下头,垂下眼帘,缓缓地揉着他红肿的肩膀。
“云川砦那边应该也是满园花开吧?我记得小奈你可是种了不少花在那里。”市松微笑着说道。
说起这些花朵,小奈红红的脸上也露出一个可爱的微笑,让他看得一呆:“是啊,有许多花呢,迎春花和樱花都已经谢了,现在开得应该是茉莉和玉兰,我还种了不少丁香花。”
“呵呵,说起来,小奈你身上的香味倒跟茉莉和丁香有点像呢。”市松凑近了小奈身前,吸着鼻子嗅了嗅。
淡淡的香气让他身心舒畅,那些战阵搏杀,淋漓血战都跑到了九霄云外。经过这一番出生入死,他反而更看开了一些,明白了为什么很多武士出战前喜欢去找女人,在随时都可能到来的死亡面前,也只有爱人温柔的怀抱能消弭内心的恐惧吧。
再想起下午小奈在战场上沉着冷静的表现,市松心里不由得一阵难过,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而已,不知在过去承受了多少苦难,经历过怎样的凶险,才能冷静地面对那残酷的杀戮。
“小奈,下午在战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生死呢?”
本多小奈美丽的眼睛里有一丝迷茫:“生死的话,小奈也说不明白呢。只听庙里的师傅们说,生老病死都是人生苦难,是一个人必须经历的。小奈当时只记得城主大人您对小奈的好,根本没想过死呀什么的。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大人您这么好的人也不会死在战场上。”
市松笑了笑,他附身前的那个小沙弥也抄过不少佛经,可这些禅机在心里的印痕越来越淡,他也不想浪费大好的时光来和小奈谈这些。
只觉得她的小手在肩上揉搓着,那块热得如火炭一般,并迅速传到全身各处,仿佛空气也有了热度一般。
他忽然地抓住小奈的手,注视着她那美丽的眼睛:“小奈,以后不要再上战场了,那是男人应该去的地方,答应我。”
小奈满脸通红,倒不像上次那样不知所措,手里的药酒扑通一声落在地上。
还不待她惊呼,市松已经轻轻吻上她白皙的脖颈,在她耳边低语道:“经过这一次我倒有些大彻大悟,你想不想知道呢?”小奈只觉得浑身发软,一阵前所未有的舒适感从内心深处袭来,让她无比盼望身边男人的爱抚。
她只是嗯了两声作为回应,伸出小手搭在市松的肩膀,只听到他用梦呓一般的声音呢喃道:“春天到了花自然会开,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花落空折枝。我们都应该把握住这美好的瞬间。”
然后就是雨点般的亲吻和温柔的抚摸,小奈就如一艘小舟,沉浮在激情的大海狂涛里。
一番云雨过后,市松坐在浴盆里,满脸红晕的小奈给他擦洗着身体,看着她那不胜娇羞的神情,他舒服地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丝关联,有了更多的羁绊。
星罗棋布的湖泊仿佛苍翠的甲信群山中点缀着的璀璨宝石,诹访湖是这些宝石中最美最大的一颗。
这里除了有闻名天下的诹访大社,还有可媲美伊豆和热海的温泉。
武田信玄近日一直在这里的一家温泉旅馆休养,四十五岁的他感觉身体大不如前,不断受到肺病的折磨,医生认为诹访散发着淡淡硫磺味道的温泉对他的病大有好处,只要不是出征在外,他就是这里的常客。
这位人到中年的甲斐之虎现在正舒服地躺在温暖的泉水里,喝着清酒,他面色有点不健康的苍白,浓眉大眼和相得益彰的络腮胡须,平添了不少威严和气度。
使得他即便是和颜悦色之时,也对身旁的人有不小威压。
一道绘着洛中洛外图的屏风把温泉和参见者隔开,这屏风是京都名画家狩野永德的手迹,也显示着主人有着远高于普通武将的风雅格调。
阪田源右卫门就跪伏在屏风外不远处,小心翼翼地回报:“馆主大人,吉田城的市松要用盐换五十匹战马一事,还请您示下意见。”
“五十匹马?换给他。”武田信玄饮了一杯酒,云淡风轻地回答,然后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又加了一句:“源右卫门,你觉得这个市松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一贯口齿伶俐的阪田源右卫门顿了一下,斟酌了一下言辞:“看上去是个文武兼备的人,吉田城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为人很和气,没有什么架子。”
“哦?这么说来是个人物,有他在今川家的旁边,跟那个松平家康一样,都不能让我放心啊!”武田信玄早已把今川家看成了口中的肥肉,在他的支持下,北远江的几家豪族如堀越氏和天野氏都闹起了独立,让今川氏真头疼不已。
“明年一定要攻下上野城,然后就可以考虑向远江方向发展,就是北条家那边还是个问题啊。。”他双手枕在脑后盘算起来。
“馆主大人,那要不要我多派几个探子去吉田城?”阪田源右卫门请示道,作为武田家的御用商人,利用商业网络收集情报也是分内的工作。
“可以多和他保持来往,看能不能为我所用。”武田信玄之所以让人畏惧,不仅是因为他那天下一流的兵法,更是因为那出众的谋略。一向宗势力是别家大名最头痛的问题,到他这里却成为制衡对手的妙棋,他最近就频频和越中的一向宗联系,鼓动他们发动一向一揆,给老对手上杉谦信添点乱子。
骏府城的气氛最近一直很微妙,今川家打败了一直谋求自立的饭尾连龙,算是在远江挽回了一点面子,尽管明白人都知道远江豪族的离心离德已经是不可逆转,可这战果还是让今川氏真精神振奋。
但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市松的来信给搅了。
“浜名重政居然敢勾结松平家康?这帮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今川家对他们还不够好吗?个个都是奸贼,奸贼!”今川氏真暴跳如雷,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众家臣们都理智地明哲保身,坐在下面一个个如庙里的佛像般默不作声。
“你们说对这件事怎么处理?别都一个个的愣着,说话啊!”发了一通脾气,今川氏真吭哧地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旁边的三浦左卫门忙递上一把竹扇,他接过去呼哒呼哒地扇起来。
“馆主大人莫要生气,浜名城又不同松平家接壤,浜名重政投靠松平家康没有什么好处,听说他和市松早有矛盾,也许是市松故意诬陷他呢?”冈部元信出来替浜名重政开脱。
冈部家同朝比奈家一样,是今川家的谱代重臣,两家向来不和。冈部元信曾担任鸣海城主,桶狭间之战后从织田家讨回了今川义元的首级,被今川氏真升为家老。他出来为浜名重政讲话倒不是他们之间有多少交情,而是出于打压朝比奈一族的目的——市松自从和朝比奈早樱订了亲,就已经被视为朝比奈家的得力外援。
“嗯,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今川氏真没有多少判断力,对市松也没什么好印象,听了冈部元信的说法,心里稍微好受了点,重重强调道:“凡是发现家臣有内通松平家康者,一律严惩!对饭尾连龙盯紧点儿,只要发现他和松平家的人接触,就要他的命!”
“馆主大人,井伊家家老近藤康用求见。”侍从进来通报。
“让他进来吧。”今川氏真正了正头上乌帽,井伊家此次派出了军势助他攻打滨松城,立下了功劳,在他心里地位提高了不少。
可近藤康用说出的话让他立马变了脸色:“馆主大人,我们家主直虎大人想请求您重新调查井伊直亲之事,还他一个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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