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松在船上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只觉得此行还算顺利。他倒是一点也没闲着,一直在画战船的图样——其实只是按照后世对游艇和军舰的记忆,将大体的轮廓和比例画出来,在他看来,既然几百年后都设计成这个样子,那肯定比现在的关船和安宅船科学些吧,准备回到吉田城后,找造船的工匠作些微缩的模型试验一下。
这次出来就带了本多小奈一个侍女,此时她正在边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画的那些图形:“这些还叫船吗?头尖尖的,又窄又长,就像梭子鱼,看上去真难看啊。”市松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这些都很重要,让她都收好。
小浜景隆不愿意闷在船舱里,他更喜欢在甲板上晒着太阳,吹吹海风。
“大当家,西北方向有几艘关船,斜着过来啦!”望斗里的瞭望手粗着嗓子喊道,虽然小浜景隆现在已经是武士身份,但他的手下仍然喜欢以大当家相称。
他大步蹿到桅杆下,蹭蹭地几下就爬到了望斗上,动作灵活如猿猴一般,接过望远镜凝神观望。
“一、二、三、四”他心中默数,四艘关船,看方向是从渥美湾那边过来,那里是松平家的领地,可从没听说松平家有水军啊,肯定是九鬼嘉隆的人!
他心中一凛,这里离九鬼党的老巢熊野砦和鸟羽城太远,平时连巡逻船都很少过来,现在一下来了四艘关船,明显是奔着城主大人而来。
不过现在吹得正是东南风,自己的船是顺风行驶,加上五十名桨手一齐用力,可以说是快如奔马,九鬼党的那四艘关船则因逆风而来速度慢了不少,即使桨手们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不一定能拦住自己,只要舵手操作得当,应该可以借着速度强行通过。
他打定主意,下了望斗命令水手们都作好战斗准备,保持航向不变,自己跑到舱中向市松说明了情况。
市松心中虽然有点慌乱,但脸上仍是若无其事,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微笑。他相信小浜景隆作为水贼首领,常年和九鬼党交战,应变手段肯定比自己强的多,自己不能瞎指挥乱了军心:“好,海上的事情就全交给你负责,你就当我们是你手下的海贼就行!”
小浜景隆听到市松对自己如此信任,心中很是激动,大声道:“城主大人请放心,我小浜景隆和手下兄弟拼了性命也要护住您的平安,我现在就去亲自操舵!”
他一路小跑来到船尾的舵楼,替换了舵手,紧张地盯着前方操作着舵轮。
渡边守纲和蜂屋半之丞则全身披挂站在甲板之上,僧兵们也都手握刀枪,紧张地呆在船舱里。市松在小奈的帮助下穿上赤系威小腹卷,提着戒刀出来观望。
本多小奈也穿上了一件足轻具足,把头发扎成一个朝天髻,戴上扳指,背着重藤弓和一壶羽箭,紧紧跟在市松身后。她这一身英姿飒爽的打扮要是在平时绝对是引人注目,可此时情况紧急,众人都是视而不见,连最好事的渡边守纲都没心思来开玩笑。
九鬼嘉隆站在船头,眯缝着眼睛看着远处的两艘关船,他已经得知小浜景隆带着七岛众投靠了一向宗,很是担心这帮宿敌死灰复燃。
这次松平家请求他配合截击市松,他没像上次那样讨价还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要干掉市松和小浜景隆,以后在伊势湾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看到对方的船只速度不减,也不改变方向,经验丰富的他马上看透了小浜景隆的意图,一声令下,己方的四艘关船两两分开,成一个扇形,往对方前进的方向上行来,这样一来截住对方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桨手们整齐地喊着号子,加快了划船的频率,小浜景隆的船骤然加速,险险地从九鬼军的前两艘船正前方几百米处通过,他甚至能看到对面船上那些气势凶悍,大呼小叫的海贼,他们已经纷纷准备好短斧和挠钩,随时准备接舷作战。
眼看敌人的船从前方飞速划过,九鬼嘉隆手下的两个船头十分失望,连忙下令转舵,催着桨手们加快速度,在后面紧紧咬住穷追不舍。
九鬼嘉隆在第三艘关船上,他提前预判了同敌船的距离,已经命令座船和第四艘船提前转舵,现在一样都是顺风行驶,正处在小浜景隆坐船的斜前方位置,不断地向这边靠拢。他的打算是限制住对方这两艘关船的速度,前后夹击,以四敌二,相信以自己手下强悍的战力,绝对能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
小浜景隆恨恨地一咬牙,知道九鬼嘉隆这家伙没这么好摆脱,要是照这样下去的话,只要自己船速稍减,就是被对方包围的下场,把船舵让回给舵手,大步地跑到市松面前建议道:“城主大人,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前面就是丰桥港,离正愿寺不远,大家就在那里下船吧,九鬼嘉隆不敢上岸太远的。”
市松一看形势不妙,也只有弃船登岸一途了,只要到了陆地上,自己这一百僧兵加上小浜景隆的海贼,即使打不过对方想突围也很容易。
两艘关船方向一变,向着岸边靠近,准备驶入丰桥港。
九鬼嘉隆见状哈哈大笑,他知道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松平家在丰桥港还安排有后手,水旱两路一起发动,即使杀不了市松和小浜景隆,这两艘关船也难逃出自己的手心。
浜名重政派来的人都已经在小丘上整装待发,为首的武士是浜名重政的心腹浜名基兵卫,他从清早起就一直在树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海面上的情况,此时看到吉田水军的两艘关船正被九鬼水军逼迫着改变航向,开心地咧嘴一笑,小心翼翼地把望远镜放进锦盒收入怀中,从树上滑下来。
“兄弟们,大家跟我杀出去,浜名大人有令,斩一人赏钱一贯,斩市松者赏钱千贯!”浜名基兵卫把手一挥,众人都红着眼珠子嗷嗷叫着奔丰桥港杀来。
丰桥港的守军只有二十名足轻,由熊谷定真手下一个下阶武士熊谷孙六带领。
自从九鬼党偷袭西尾城后,市松就下令在沿海的几个要地斗设立了望台和烽燧,丰桥港也包括在内。
望台上值守的足轻也在第一时间发现己方的关船正在被敌人追赶,忙禀告了熊谷孙六。熊谷孙六急忙跑上望台,确认之后燃起了狼烟,向吉田城和正愿寺求救。
狼烟刚刚升起,浜名基兵卫等人就已经气势汹汹地杀到,一照面就砍杀了守门的两名足轻,熊谷孙六见机得快,忙把手下足轻都召集到望台之上,借着地利和竹枪的长度和敌人厮杀,但毕竟不是这些精锐的对手,很快就死伤过半。
辛亏有这二十名守军的拖住了浜名基兵卫等人,市松乘坐的关船已经驶近了码头,由于入港时速度下降,后面的九鬼党关船越逼越近,两边已经用铁炮和弓箭对射起来,但在移动的船只上射中目标哪有那么容易,大部分都落在了船帮和水中。
十几名水贼用竹篙撑在码头上,止住了关船的前进之势。船还没停稳就搭上了跳板,渡边守纲手持长枪先跳到了岸上,僧兵们紧跟着下船列好了阵势,蜂屋半之丞才护着市松和本多小奈上了岸。
小浜景隆却死活不肯下船:“你们好好护卫着城主大人等待援兵,我和手下的弟兄们不能这样白白的把船留给九鬼嘉隆,非得狠狠咬下他一块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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