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久保城城主府内,牧野成定愁眉不展地坐在主位上,他这几天着急上火腮帮子肿了个大包,贴的好几帖膏药都遮住了半边脸,看上去样子颇为滑稽。
在他对面坐的,是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是丑陋的熊谷家当主熊谷定真,这家伙口沫横飞说道:“正如我上面说的,是因为户田重次和朝比奈家勾结,市松大师才无奈与松平家议和的,这其中的苦衷还请牧野城主您多多谅解。他命我来就是向您解释清楚其中的关节,另奉上三千石大米以资军用。”
原来他是被市松派来担任使者,来安抚一下牛久保城众豪族的情绪。
酒井忠次撤军前牧野成定得到了市松送来的消息,险险地撤回了攻打行明城的军势,避免了全军覆没的悲惨下场,但还是对市松单方面议和之事怨念颇深。
可那有什么办法呢,双方又不是盟友,人家肯提前通知自己,现在又送来了三千石白花花的大米,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牧野成定的嘴张开又闭上,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真没想到户田重次会作出这种事,朝比奈家的手也伸得太长了!”奥平贞能愤愤不平地说道。
“户田重贞大人还好吧,受到这样的打击,恐怕得老了好几岁吧,哈哈哈!”稻垣重宗的话听起来幸灾乐祸倒比关心问候的意思多一些。
不过也难怪他有这种情绪,户田氏和牧野氏一向不怎么对付,仗着有朝比奈家撑腰一直压了牧野氏一头,听到这两家受挫的消息,牧野家臣们都有点暗自高兴。
熊谷定真小心翼翼地答道:“户田大人已经决定举族改奉一向宗了,恕鄙人冒昧说一句,牧野城主也该作出决断才是。”
他说这句话时眼角余光一直瞄着旁边脸孔乌黑的奥平贞能,生怕他突然发作起来,还好他只是冷哼了一声。
一提到改宗这个敏感话题,牧野成定也板起了脸:“这个我自会考虑的,就不劳您提醒了。”
熊谷定真该说的都说了,便识趣地告辞而去。他一离开,牧野成定手下的家臣们就爆发了一场争论。
稻垣重宗大声抱怨道:“我早就说不要打行明城吧,现在市松倒是没事了,本家却只能独自面对松平家的怒火了!”他是牧野家的亲松平派,当初石川数正就是通过他来调略牧野成定达成了两家互不侵犯的协议。
亲今川一派的奥平贞能懒得理他这些马后炮,头都不抬地坐在那里生起了闷气。
牧野成定不由得一阵头疼,虽然松平家康最近忙于解决领内问题,没有作出什么反应,可一旦恢复了元气,肯定会第一个拿自己开刀。
突然他昏沉沉的脑子里灵光一现,仿佛抓住了什么,眼睛一亮,伸手一拍坐席叫道:“大不了咱们也豁出去了!”
众人以为他有了好主意,目光都向他聚焦过来,竖起了耳朵听着。
他皱着眉头痛下决心道:“要是实在不行,牧野氏也改奉一向宗算了,和市松绑在一条船上,松平家康应该拿我没办法了吧?”
奥平贞能对牧野成定的意志不坚十分痛心:“城主大人,您刚才还回绝了熊谷定真,现在怎么自己又变了心意?希望您能坚持原来的决定!”
牧野成定拿这个倔强的手下也没办法,毕竟靠着他的鼎力支持自己才敢和松平家对抗,想来想去提出一个折中的主意,就是先建一座一向宗的寺庙请市松派些僧众来传教,各家是否改宗全凭自愿,奥平贞能这才勉强答应了。
“统统斩首,一个不留!”田原城城主府内,朝比奈元智仿佛愤怒的狮子一般地大声咆哮,声音之大半个院子都能听见。“临阵脱逃,抛下少主自己跑回来,养你们这样的废物有什么用!来人,统统拉出去斩了!”
在台阶下跪着几名武士,满脸灰尘,破烂的衣衫上面沾着血迹和污泥,一看就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他们都是朝比奈元成手下的武士,随着主子去赤岩城支援户田重次,结果半路被市松军伏击,朝比奈元成被俘,他们逃回来报信,没想到是被斩首的下场,顿时一个个喊起冤来。
一队足轻进来将他们押了出去,片刻后血淋淋的首级就被放在盘子里端进来,见到者无不吓得脸色惨白。
朝比奈元智的一名心腹建议道:“城主大人,听说友野屋的大老板友野二郎兵卫和这个市松很有交情,这次市松援救吉田城就是他促成的,何不请他在中间斡旋一下,将公子赎回来?”
朝比奈元智闻言怒气稍减,对那人道:“好,我跟这个友野二郎兵卫也算旧识,这就给他写一封书信,你拿了赶紧动身去骏府。”
友野二郎兵卫接到信后大吃一惊,他一没想到朝比奈家对一向宗有这么大的敌意,二没想到市松应对手段如此高明,让朝比奈元智吃了个大亏,看来自己这一宝没押错。
以他对市松行事风格的了解,只要朝比奈元智愿意付出大价钱,哪怕不用自己作中间人,也能赎回他儿子。
既然如此简单就能让朝比奈家欠自己一个情,他倒乐得跑这一趟。当即打发了送信人,自己从骏府赶往吉田城。
吉田城下一片繁忙景象,一队队光着膀子打着赤脚的民夫,喊着号子在夯筑地基,这是市松在扩建城下町。负责工程营造的是安井道顿,他脑门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成串地淌下来,一块白色的抹额已经湿透了。他在一群工头的簇拥下,站在工地旁指指点点。
本多正信则站在凉棚底下聚精会神地看着桌子上的一张图纸,他已经被市松任命为吉田町奉行,前几天才从西三河赶过来。
市松则坐在桌边喝茶,渡边守纲和蜂屋贞次持枪在后面护卫,看到本多正信皱得老高的眉头,忍不住拿他开起了玩笑:“本多大人,我画得这图怎么样?把你镇住了吧!”
本多正信顾左右而言他:“呀。。。那边有点状况,我过去瞅瞅!”放下图纸就往远处走去。
渡边守纲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起来:“本多大人一点也不坦诚,还不如胖子安井实在,人家看了这图纸可是给主公行了大礼呢!”——在他父亲渡边高纲的持续不断的教训下,他终于不再“市松、市松”的喊来喊去了,心中安慰自己:市松现在也是城主一样的人物了,喊他主公也不为过。
没想到本多正信还真的领了个人过来,市松一看连忙放下茶杯,大笑着迎上去:“哈哈,友野大人,您怎么有空过来啦!快快请坐。”原来本多正信领来的正是刚刚赶到的友野二郎兵卫。
友野二郎兵卫见市松入主吉田城的第一项大工程居然不是修寺庙,而是在扩建城町,不禁暗暗佩服:这个市松行事以民生为本,比那些只知道修庙念佛的主持们强多了。眼看市松迎上来,连忙笑着鞠躬行礼:“市松大师,看来您是要在吉田城大展身手啦!”
“哪里哪里,都是托友野大人的福啊,要不然怎么能入主吉田城呢?”市松谦虚一番,让友野坐在桌旁,“友野大人是商界奇才,想必对发展商业有不少高见吧?”
“哈哈,说到作生意我就不和您谦虚了,骏府城的商业繁荣我可是出了不少力气。我正准备向馆主大人(今川氏真)提议实行一个新政策,就说给你看看吧!”友野二郎兵卫兴致很高,就给市松等人讲起了自己的生意经,“这个政策我称为‘乐市’,就是免除城下町的市场税和商业税,废除座商人特权。”
等友野二郎兵卫给众人讲解完“乐市”的好处,太阳都已经偏西了。他这才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哎呀。。。险些忘了正事,市松大师您不是最近俘虏了田原城的朝比奈元成嘛,他父亲想把他赎回去,托我来居中说和一下。”
市松对朝比奈家的行为耿耿于怀,要不是他们鼓动户田重次反叛,自己说不定已经打败了酒井忠次,也不用把丰川北岸都让给松平家康了。
“哼,那个朝比奈家的小子还在城里押着呢,这次一定得狠狠地让朝比奈元智放点血,给他一个教训,要不然他们肯定还会有什么小动作!”
听他话中愤意难平,本多正信忙温言劝解道:“我们以后还少不了跟今川家打交道,还是不要和朝比奈家闹得太僵,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和友野大人先商议一下,看看有什么好点的解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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