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塔做出的表态简短而又很神秘:“请回到你的原位上去,麦伦。”晤谈是仓促的,但是泰塔知道他们已经索取到了他们从麦伦那里所要的所有信息。
接着泰塔叫的是希尔特。三位会议主席对他讯问的时间更短。泰塔看到希尔特的光环亮得诚实而平常,除了在边缘上闪烁着带状的蓝光,那暴露了他的焦虑不安。他们让他回到了座位上。他们又以同样的方式对待茵芭丽和纳康托。
最后泰塔叫了芬妮:“诸位阁下,这是一位可怜的战争遗孤。她已经由我来监护,我叫她芬妮。对于她我一无所知,因为我从来没有自己的孩子,我已经越来越喜欢她。”
站在最高议事会的高台前,芬妮看起来像一个被遗弃的孤儿。她耷拉着头,胆怯地像站不稳似的,两只脚挪来挪去。泰塔心神不安地用内眼来观察她。她的光环依然控制着,她将泰塔为她安排的角色表现得尽善尽美。又一个停顿之后,阿奎尔问道:“你的父亲是谁,小姑娘?”
“先生,我不知道他是谁。”在她的光环中没有说谎的亮光。“你的母亲?”
“我也不记得她了,先生。”
“你生在什么地方呢?”
“先生,原谅我,我不知道。”
泰塔注意到她把自己控制得相当好。
“到这里来,”阿奎尔吩咐道。她胆怯地跳上了高台,走到他那里。他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更靠近他的椅子旁:“你多大了,芬妮?”
“你会认为我傻,可是我真不知道。”阿奎尔转向她,将他的手塞进她短衣里面,在亚麻布的下面摸她的胸脯。
“已经有东西了。”他轻声地笑了,“很快会更大的。”芬妮的光环放射出轻微的粉色,泰塔担心她正要失去自控。接着他意识到她正在展现的只是少女在经历被如此触摸后的羞耻感。他在控制他自己的愤怒时反而有更大的困难。然而,他感觉到这个小片段是一个考验:阿奎尔正试图用这种刺激来刺探芬妮或泰塔的反应。泰塔仍然保持冷漠,但是他想: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你将对此全部偿还,阿奎尔领主。
这位议事会的主席继续抚摸芬妮。“我确信你会出落成罕见的美女。如果你幸运的话,你或许在雅里这儿会因为荣幸和不同凡响而被选中,”他说着,捏了一下芬妮那小小的圆屁股,又笑起来。“现在走开,小东西。在一两年之后,我们再考虑。”
他让他们都离开了,但是要泰塔留了下来。当其他人都离开了房间后,阿奎尔礼貌地说道:“我们议事会私下里协商是必要的,巫师。尽管我们退出一会儿,还是请原谅我们。我们不会留下你一个人太久的。”
当他们回来时,三位首脑更放松更友好了,并仍然充满敬意。
“告诉我关于我祖父你都知道些什么,”阿奎尔领主邀请道,“他去世时,我还没出生呢。”
“在躲避喜克索斯人入侵上下埃及王国的那个时期,他是摄政王后洛斯特丽丝的一位忠诚的、受尊敬的贵族成员。陛下委托他许多重要任务。他发现了到达尼罗河大河湾的捷径。那条路至今还在用,在阿苏恩和奎拜之间的旅程可以缩短几百里格的距离。王后为此授予他荣誉头衔。”
“我还有从他那里继承下来的荣誉勋章。”
“王后信任他,让他带领一支两千人的军队从奎拜出发南下去发现和绘制尼罗河源头的地理状况。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高烧得精神恍惚,历尽艰辛。没有听到这支军队其他人的任何消息,也没有随军前去的妻子们和其他任何女人们的音信。据推测,他们在浩瀚无垠的非洲被吞没了。”
“我父亲的军团中摆脱困境的幸存者们最后到达了雅里,他们就是我们的祖先。”
“他们作出了极其宝贵的贡献,”阿奎尔说道,“然而,在他们之前很久这里就有其他的人了。自从创世以来就在雅里的人们。我们尊称他们为奠基人。”
他转向坐在他右边的那个人:“这是凯特豪尔领主,他能够追溯他的直系祖先直到二十五代。”
“我唯一正确的态度就是应该尊重他。”泰塔向银发的首领鞠了一躬,“但是我知道自从你祖父那时起,其他的人已经加入到你们这里了。”
“你说的是蒂纳特·安库特和他的军团。当然,你已经和他熟悉了。”
“的确,善良的蒂纳特在塔马富帕从巴斯玛拉野蛮人手里救了我们一行人的命。”泰塔赞同他的话。
“蒂纳特的士兵们和他们的妇女对我们的群体来说是受欢迎的。我们的国家地广人稀,我们需要他们在这里。他们和我们是同一血缘,因此他们已经很顺利地融入我们的社会。他们许多年轻人已经和我们的孩子结婚了。”
“当然,他们崇拜同样的众神,”泰塔带着微妙的口吻说,“以三位圣神奥西里斯、伊西斯和荷鲁斯为首。“他观察到阿奎尔的光环闪耀着愤怒的光,接着看到阿奎尔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讲话时,语气是温和的:“宗教的主题是我们以后要深入讨论的话题。在目前,我们无庸讳言,新的国家被新的神所保护,或实际上被单一的神保护。”
“一位单一的神?”泰塔假装惊讶。
阿奎尔没有上钩。他反而回到了上一个主题上:“除了蒂纳特·安库特的军团,还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成千上万的移民,许多世纪以来,他们穿越漫长的路程前往雅里。毫无例外,他们全都是有专长的男男女女。我们一直能做到欢迎那些智者、外科医生、炼金术士、工程师、地质学家、采矿者、植物学家、农场主、建筑师、石匠、船舶设计师和其他有特殊技能的人。”
“你们的国家似乎是建立在坚实的基础上。”泰塔说道。
阿奎尔停顿了一下,接着好像改变了思路:“你的伙伴,麦伦·坎比西斯。在我们看来你对他有很深的感情。”
“自从他长成小伙子那天起,就一直跟着我。”泰塔回答道。
“我确信,以你的技能,你能意识到你的门生正在死去,”阿奎尔说道,“他那只眼睛正在坏死。最后那会害了他……如果那不能治疗的话。”
泰塔大吃一惊。他还没有从麦伦的光环里探测到这迫在眉睫的灾难,但不知为什么他不能不相信阿奎尔所说的结论。或许他自己一直知道这一点,只是回避如此令人难以接受的真相。然而,阿奎尔怎么会知道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隐情呢?从他的光环中他看不到这个人有特别的技能或领悟力。他既不是智者、先知也不是巫师。当然他离开过会议厅,但他是和其他的首脑们协商事情。他还和另一个人交流过,泰塔想。他振作起来,回答道:“不,阁下。我有一点儿作为外科医生的技术。我承认那伤情过于严重,但总不致死亡。”
“我们最高议事会已经同意授予你和你的门生一种特权。这种好处不会授予许多人,甚至不会授予我们自己的贵族中值得尊敬的和杰出的成员。我们这样做是作为我们对你们深深地尊重和友善的一个标志。也是向你们展示我们国家先进的社会、我们的科学和知识。或许这能够劝服你们留在我们雅里。麦伦·坎比西斯将被送往在云裳花园的疗养院。这可能要花一点儿时间来安排,因为治疗他的病情的药物必须准备一下。当你们从疗养院回来,我们将很高兴再一次见到你,然后讨论你们的观点。”
当他们一回到穆唐吉,泰塔就认真检查了麦伦的眼睛和他的总体情况。检查的结果不容乐观,在受伤的眼窝内有深度感染。这就是为什么一再疼痛、流血和化脓的根本原因。当泰塔有力地按压他伤口周围的部位时,麦伦默默地忍受着,可是疼痛导致他的光环像风中的火苗一样摇曳着。泰塔告诉他这里的统治集团的首脑们正计划给他治疗。
“你照顾我和我的伤口。我不相信这些变节的埃及人,国家的叛国者,法老的叛臣。如果有人计划给我治疗,那个人就只能是你。”麦伦断言。泰塔尽其所能地设法劝说他,他却依然态度坚决。
比尔特和其他的村民是热情友好的,泰塔一行人发现他们自己不知不觉地被吸引到了他们群体的日常生活之中。芬妮好像特别吸引那些孩子,很快地她交了三个好朋友,她似乎和她们相处得很快乐。起初她大部分时间都和她们在一起,在森林里采蘑菇,或是学她们的歌曲、舞蹈和游戏。对于巴奥棋,她们教不了她什么,因而她很快地就成了村子里的冠军。当她不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她常常出现在马厩里,刷洗和训练“旋风”。希尔特这一时期正在教她射箭,并且为她雕刻了一张她自己的弓。一天下午,她和茵芭丽两个人说说笑笑,一个小时后,她来找泰塔,问他道:“茵芭丽说,所有的男人在他们的大腿之间都有一个悬荡物,像一只小猫或一条小狗,它有它自身的生命。如果它喜欢你,它将改变形状和大小。你为什么没有呢,泰塔?”
泰塔茫然地寻找合适的回答。虽然他从未尝试向她隐瞒什么,但是她还没有到能和她讨论阉割问题的年龄。那个时刻来得太快。他想要向茵芭丽提出抗议,但是后来他感到了一种比他自身缺陷的更强烈的意识。他开始痛苦地不让她看到自己覆盖着的身体。即使他们在远离村子的溪水里一起游泳时,他也不再脱掉外衣了。他曾相信自己对身体的缺陷听之任之了,但是每一天那想法都在变化着。
翁卡陪同麦伦去那个神秘的云裳花园疗养院之前,泰塔使出了劝人的浑身解数让他同意去接受治疗,但是麦伦常常是很顽固,并坚决地反对所有的甜言蜜语。
接下来的一个傍晚,泰塔被麦伦房间里发出的轻微的呻吟声唤醒。他点亮了灯,仔细察看,发现他在睡垫上弯着腰,把脸埋在手里。泰塔轻轻地拉开了他的手。他脸的一侧肿得可怕,那只空眼窝已经变为一个绷得紧紧的裂口,他的皮肤火辣辣的烫。泰塔涂了热敷剂和镇痛膏,直到第二天早上,那旧伤口才稍有缓解。好像是非常巧合,翁卡就在同一天的午前到达了。
泰塔规劝麦伦:“老朋友,治疗你的眼伤我好像无能为力了。你的选择是忍受这种痛苦,现在我认为,这痛苦会导致你的死亡。而且你还要忍受很久,还是让雅里人的外科医生在治疗方面试一试吧。”
麦伦是那么虚弱,高烧导致他不再反对了。茵芭丽和芬妮帮助他穿衣服,然后将他的东西捆包了一小袋。士兵们带他出去,帮他坐到马鞍上。泰塔和芬妮匆匆告别,在他骑上“云烟”之前,把她托付给希尔特、纳康托和茵芭丽一起来照顾。他们离开了穆唐吉,向西面的路走去。芬妮在“云烟”旁边跑了半里格远,然后停在了路边,朝他们挥着手一直到看不见为止。
他们再一次朝火山的三座高峰的方向前进,但是在他们到达要塞之前,他们选了更向北去的一个叉道。最后他们进入了一个狭窄的通向山里的隘口,攀到山上的一个制高点,一眼望下去,可以远远地看到南面那个他们刚刚离开的要塞。从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会见议事会主席的那个会议厅看起来很小。他们继续沿着山路攀登。空气越来越凉,顺着山崖怒吼着的风声给人以凄凉之感。他们登得越高,山也越来越陡。在他们的眉毛和胡须上都结上了白霜。他们缩进了斗篷里,仍继续向上攀登。这时,麦伦在马上醉醺醺似的摇晃着。泰塔和翁卡各自在他的一边扶着他防止他摔下来。
突然,一条隧道口出现在陡坡正面的沉重的木大门的后面。当他们走近的时候,大门缓慢地旋转开来,他们被允许通过。从远处看,在入口处有卫兵把守。泰塔因为过于关注麦伦的状况以至于开始他没有予以注意。当他们越来越近时,他看到一些形体矮小,几乎不到正常人的一半高的“人”,他们有发达的宽厚的胸膛,长长的悬着的胳膊几乎触到了地上。他们站立的姿势是驼背且佝偻着腿。他猛然意识到他们不是人而是大猩猩。它们身上所穿的棕色制服外衣原来是那乱蓬蓬的皮毛。它们的前额坡陡几乎在突出的眉毛上笔直地向后倾斜,它们的下巴过于发达以致罩在牙齿上面的嘴唇无法完全合上。它们对泰塔的仔细审视的目光回之以一种凝视。泰塔迅速地打开他的内眼,看到它们的光环是原始的和兽性的,它们的凶残本能在制约着的刀锋上摇摆着。
“不要朝它们的眼睛看,”翁卡提醒道,“不要刺激它们。它们是强壮危险的动物,一心专注于自己的守卫职责。它们会像你撕开一只囫囵的烤鹌鹑一样把一个人扯成碎块。”翁卡领着他们进了隧道口,那沉重的大门立即砰的一声在他们的身后关上了。墙上的托架固定着燃烧着的火炬,马蹄在岩石的地面上嗒嗒作响。隧道的宽度只能容得下两匹马并排通过,为了不被隧道顶碰到他们的头,马上的人被迫俯下身子贴在马鞍上。他们周围的岩石传出下面流动河水的淙淙声和火热沸腾着的岩浆的咕嘟声。他们无法计量隧道里时光流逝的多少或是他们穿过的距离的长短,但是他们终于意识到了前面透进来的自然光的光晕。随着光晕越来越强,他们走进了又一个大门,这和他们先前到达的隧道入口的大门极为相似。在他们到达之前,这扇门也旋转开了,又一队大猩猩出来了。他们骑马在猩猩面前通过,在耀眼的阳光下不停地眨动着他们的眼睛。
他们用了一段时间让自己的眼睛适应外面强烈的日光,然后他们带着惊奇和敬畏的神态望着周围的一切。他们正处在一个巨大的火山口,宽度从一面垂直的山壁到另一面的山壁,足以让一匹快马跑上半天才能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