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蒂纳特长官派你带回那些尚存的马匹之前,你们已经冒险南进有多远了?”
“大约二十天的路程,巫师,大概有二百里格远吧。蒂纳特长官决心快速前进——太快了。我认为这样就加大了马匹的损失。”
“为什么他要这么匆忙?”泰塔问道。
图拉斯淡然地笑了:“他没有透露给我,巫师,他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
泰塔想了一下。那似乎是可能的,就是说蒂纳特已经在女巫的控制之下了,她诱使他南下:“接下来,忠诚的图拉斯,讲一下有关袭击马匹的疾病是怎么回事。拉巴特队长向我提起过,可是他忽略了细节。是什么使你认为马的疾病是由那些苍蝇引起的呢?”泰塔问。
“在我们第一次遭遇到这些昆虫的十天之后,那场疫病就爆发了。马匹最初是盗汗,然后红肿,它们几乎是处于半盲状态。在最初的症状发生后的十到十五天之内,大多数的马匹就死掉了。”
“你是一名兽医。你知道有什么治疗方法吗?”
图拉斯犹豫了一下,但是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转而评论道:“我看到了您骑的那匹灰色牝马。在我的一生中,我见过成千上万的马匹,但是我认为那匹牝马是它们之中最好的一匹。您可能永远不会找到第二匹像她那样的马了。”
“你是一位优秀的马匹鉴赏家,图拉斯,可是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问题?”
“因为让这样的一匹马葬送给那些苍蝇可就太可惜了。如果您决心继续前进的话,那么就请您把那匹牝马和她的马驹儿留给我,直到您回来时为止。我会像对待我自己的孩子一样照料她。”
“我会考虑这个问题的,”泰塔告诉他。“但是还是回到我的问题上来,你知道对这种马蝇病有什么疗法吗?”
“附近的土著部落有一种药水,是从一种野生浆果里提炼出来的。他们给他们的牛服用它。”
“在离开阿达里要塞之前,为什么没有人提醒蒂纳特长官这种马病呢?”
“那时我们和当地的部落没有联系。只是在我带着患病的马群返回的时候,他们才来向我们销售这种药的。”“那药有效吗?”
“不是绝对的有效,”图拉斯告诉他。“它对遭到蝇蛆感染的马匹治愈率应该是10:6的比例。但是也许我所用药的那些马匹感染时间已经太久了。”
“如果你不给它们用药,那你的马匹损失会是怎么样呢?”“我说不准。”
“那么猜猜看。”
“在我看来,似乎某些动物对那种叮咬有一种天然的抵抗力。很少一部分,比如说,5%吧,会表明不受该病的感染。其他的大约有30%~40%的马匹感染后会恢复过来。其余的就死掉了。任何感染过此病而又恢复健康的动物都会对病毒具有免疫力。”
“你怎么知道这一点的?”“土著人最清楚这一点。”
“在你照料下的马匹有多少感染后又恢复的呢?”
“大多数感染的马匹在服药之前,病情就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不管怎样,有十八匹具有免疫力。”图拉斯迅即又强调了一下,“它们具有免疫力了。”
“那么,图拉斯,我将需要相当多的土著药剂作为储备。你能为我弄到这种药吗?”
“我能做得更好。这种药物我已经研究差不多九年了。虽然那些部落成员守口如瓶,不泄露药剂的配方,我还是亲自发现了他们所用的药材。当他们的妇女在采集药材的时候,我已经暗地里监视着她们了。”
“你会把它出示给我看吗?”
“当然,巫师,”图拉斯欣然同意。“但是,我还是要再一次地提醒您,即使药物能治疗,许多马匹还是要死掉的。您的灰牝马太出色了,不应该经受那样的风险。”
泰塔笑了。很显然,图拉斯对“云烟”情有独钟,他想要留住她和他在一起。“你所告诉我的一切我都会认真考虑的。但是现在我主要关心的是要知道疗法的秘方。”泰塔说。
“经拉巴特队长的允许,我明天就会带你们进入森林去采集浆果。到达生长这种植物的地方,骑马也要用几个小时的时间。”
“好极了。”泰塔很高兴。“现在给我描述一下你们跟随蒂纳特长官南行的情况。”图拉斯向他们讲述了他所能记忆的一切,而芬妮则在粘泥板上做笔记。当他讲完的时候,泰塔说道:“你所告诉我的一切,图拉斯,是极为珍贵的,但是现在,你必须教会我们如何辨认出苍蝇地盘的边界。”
图拉斯把食指放在芬妮在粘泥板上画出的草图上。“向南行大约第二十天的时候,你们会来到像处女的乳房一样的两座山前。在相距有几里格的地方,您就能看到它们了。那山脉就是边界的标志。此外,我建议您不要带着那匹灰色牝马。您会在那个不幸的地区里失去她。”
第二天早晨,当他们出发去寻找那种浆果时,拉巴特队长和他们一起骑行在泰塔的马旁。马匹的步伐轻松,他们有大量的机会交谈。
几个小时过去了。图拉斯带着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野无花果树林,它们沿着尼罗河的岸边生长,在深深的峡谷里延伸着。大多数的枝桠上都悬挂着曲曲弯弯的藤蔓,在那上面,结满了一串串的紫红色的浆果。芬妮、图拉斯和他从要塞带来的三名士兵,都爬上了树,每一个人都在脖子上挂了一个皮质存储袋,用来装采摘的果子。当他们从树上吃力地爬下来时,手都被染成了紫色,浆果发出了一股让人恶心的腐臭味儿。芬妮捧了一把送到“旋风”嘴边儿,可是那小马驹拒绝了它。“云烟”同样地讨厌它。
“那不是它们喜欢的味道,我承认,但是如果你把它混入高粱面里烤成饼,它们就会爱吃了。”图拉斯说道。他生起了火,在火焰上放上几块平板的河石。当它们被加热时,他演示了如何把果子凿成糊状,然后再加入高粱面。“比例很重要。一份儿果子要加五份儿面粉。如果果子的比例超量,马就会不吃,或者如果它们吃了,就有可能会泻肚。”他说明着。石头板已经热到有爆裂声了,他把混合好的面粉一捧捧放上去,直到烤成硬实的饼为止。他将它们放到一边晾凉了,再开始另一批。“这种饼能保存好几个月不坏,即使在最恶劣的条件下也是如此。即使当这种果饼长出绿毛时,马匹也会吃的。”
芬妮拿起来一张,结果烫了她的手指。她从一只手抛入另一只手,颠来颠去的,并且在饼上面吹气,直到它完全凉下来。她把它拿到“云烟”面前。她闻了闻,颤动着她的鼻孔。接下来她叼住了它,翻动着她的眼睛对着泰塔看。
“吃下去,你个傻家伙,”他严肃地告诉她,“吃啊。那对你有好处。”
“云烟”津津有味地嚼着,几片碎片从她的嘴里掉下来,但是她把嘴里的全吞吃下去了。接下来她低下头从草地上舔起那些碎片。“旋风”正在兴致勃勃地注视着她。当芬妮拿给他一个饼时,他仿效她的榜样,吃得津津有味。接着他用他的吻突推着芬妮,要再给他吃。
“你给它们服用多少?”泰塔问图拉斯。
“不同阶段用量也不同,”图拉斯回答道。“它们刚一显示出蝇蛆感染的症状时,每天给它们四五块饼,直到其症状消失为止,然后继续这个剂量,直到它们完全恢复后一段的时间。”
“你管这种浆果叫什么?”芬妮问道。
图拉斯耸了耸肩。“乌塔撒人给它起了个古怪的名字,我还从没有想过要给它起一个埃及名。”
“那么,我要叫它图拉斯果。”芬妮宣布道,图拉斯带着感激的心情笑了。
第二天,泰塔和芬妮与肖法尔带领四名骑兵,连同大批量的烤制图拉斯饼的设备,一起回到了树林里。他们在树林中间建起了营房,那是一片可以俯视干涸的尼罗河河床的开阔地。他们在那里住了十天,二十条大皮袋都装满了图拉斯果饼。当他们带着染成紫色的手和十匹满载的骡子归来时,他们发现麦伦和他的士兵们正急不可奈地要离开。
告别时,拉巴特忧郁地告诉泰塔:“我们将来说不定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巫师,可是我很荣幸能有机会为您尽微薄之力。”
“我非常感激你的帮助和愉悦的陪伴。我会向法老陈述您的功绩的。”泰塔向他保证道。
他们再一次向南方赶去,由图拉斯作为他们的向导,他们向着形状像处女乳房的山脉,朝着蝇之国的方向进发。他们在阿达里要塞这段时间里,士兵们和牲畜都养好了精神,因此他们行军速度极快。泰塔命令狩猎的士兵们要保留所猎获的猎物的尾巴。他教会士兵们如何给猎物扒皮,如何刮掉鲜肉,如何腌制腊肉,再将它们在空中晒干。与此同时,他们刻制木柄,再把它们插入干燥的皮筒内,来代替他们去除的骨头。最后,泰塔用手挥动着一支蝇甩子,然后告诉他们:“你们很快就会感激这东西。或许它将会是阻止苍蝇的唯一有效的武器。”
在他们离开阿达里后的第二十天早晨,他们又习惯性地很早就开始了一天的艰苦远行。后来,在刚过中午不一会儿,正如图拉斯预测的那样,山脉的双乳峰,像处女的乳房一样矗立在地平线上。
“不要向前,命令停下。”泰塔对麦伦大声说。在他们离开阿达里要塞之前,泰塔已经决定不盲目地接受图拉斯的建议。他已经给“云烟”和“旋风”服用了果饼,希望在它们遭受第一次叮咬之前,那种药物就会积聚在它们的血液之中。在他们进入蝇之国的前夜,泰塔带着芬妮和图拉斯去了马群的营地。当看到他们到来时,“云烟”嘶叫着。泰塔抚摸着她的额头,挠挠她的耳后,然后喂了她一块图拉斯饼。芬妮对“旋风”也同样如此。此时两匹马已经越来越喜欢果饼的味道,食欲大开地吞食着。图拉斯一直在阴影处观察着。现在他走近泰塔,不好意思地和他打招呼。“你还是将灰色的牝马和她的马驹带来了?”他问道。
“我无法忍受把它们留在那里。”泰塔回答道。
图拉斯叹了口气:“我理解,巫师。大概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因为我已经爱上了它们。我向荷鲁斯和伊西神祈祷:‘愿它们活下来。’”
“谢谢你,图拉斯,我相信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泰塔答道。图拉斯不能再向前领路了,而是要返回阿达里要塞。纳康托在这时出来了,他在前头带路,麦伦和三支小分队在他的后面随行。泰塔和芬妮各自骑着“云烟”和“旋风”,紧随其后。那十八匹具有免疫力的马匹走成松散的一群,在后面随行。沙巴克和第四小分队一起殿后。
他们那天晚上就在山下宿营。当他们在营火旁吃着晚餐的时候,一群觅食的狮子在远山那漆黑的平原上吼叫起来,那是一种令人感到威胁的吼声。泰塔和麦伦去检查了一番拴马的缰绳,但是狮子群没有逼近,它们的吼声渐渐地远去,寂静的夜空笼罩着他们。
第二天早晨,当队伍集合的时候,泰塔和芬妮给他们的马喂图拉斯饼。接着他们上马,在双峰山之间骑行。泰塔刚刚轻松地进入到行军的步伐节奏中,突然他挺起身子,盯着“云烟”的脖子。一只又大又黑的昆虫已经出现在她的乳白色的毛皮上,向她的鬃毛靠近。他抬起右手等待着,这只昆虫落下来,伸展开它那尖尖的黑色的喙,探入那匹马皮下的血管。插入的螫针牢牢地固定在皮肉里,他用手一下子把它抓了起来。当它尽力逃跑的时候,它发出尖厉的嗡嗡声。泰塔紧紧地把虫子攥在手里,碾碎它的头和身。接着他用两个指头夹着它,拿给芬妮看。“这就是这里的部落的人们称之为采采蝇的家伙。它是许多要来的采采蝇中的第一只。”他预言道。话还没说完,另一只蝇子落在他的脖子上,将它的螫针扎入他耳后柔软的皮肤里。他疼得龇牙咧嘴,啪的一声去击打它。虽然他给了它重重地一击,它还是好像未受到伤害似的飞走了。
“拿出你们的蝇甩子。”麦伦命令道,他们全都在自己身上和坐骑上抽打着,像宗教的鞭笞派教徒一样,尽力驱逐那些见什么叮什么的蝇群。因为成群的采采蝇不停地困扰他们,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是一种折磨。在酷热的日子里,他们的处境就更不堪忍受。可是借助于月光和星光,它们仍然坚持不断地袭击人类和牲畜,使得战士们和马匹几近崩溃。
马尾巴不停地甩动。它们拼命地晃着头,皮肤抽搐着,因为它们想尽力摆脱那些爬进它们耳朵和眼睛里的蝇子。
战士们的脸肿得像一些奇怪的血红的水果,眼睛眯成了浮肿的脸上的一道缝。他们脖子的后边被叮得出现了肿块,那种痒痛不堪忍受。他们耳朵后边的皮肤因为指甲的抓挠已经划破。在夜里,他们用干燥的大象粪生起充满浓烟的火堆,蜷缩着、咳嗽着、喘息着,在刺激的浓烟之中去寻求暂时的解脱。可是当他们一离开烟火堆去呼吸新鲜空气时,那些蝇子就如同射出的箭一样刺向他们,当它们一落脚,就迅即地将它们的螫针深深地叮下去。它们的身体是那么坚固,手掌的有力地一击,对它们而言也是无动于衷。即使它们在其停留处被打掉,它们也会以同样的转动反弹回来,再一次叮上身体某处其他的暴露部位。蝇甩子是唯一有效的武器。蝇甩子不能杀死它们,但是那长长的尾毛会缠住它们的腿和翅膀,人可以控制住它们然后用手指碾碎它们。
“这些怪物的能量是有限度的,”泰塔鼓励战士们说。“纳康托非常了解它们的习惯。他说我们越是勇于跟它们抗争,我们越能不受它们的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