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考虑给麦伦一支小队伍去指挥,只选一百名精兵。他们将快速进军,由当地供应给养,而不是依靠笨重的供应队列。单就数量而言并不构成对女巫的威胁,她也就不会关注这样规模的一支小分队。因为麦伦不放射复杂的通灵光环,也同样不会引起她的怀疑,她将会把他占卜为一名虚张声势的、普通的士兵。我会随他而行。她只能从远处辨认我,但是为了靠近她,我将让她占一些便宜。为了从我这里得到她向往的知识和本事,她肯定会让我接近她。”
尼弗尔·塞提用力地走来走去,他压低声音抱怨着,嘀咕着。终于他又面对泰塔:“不让我去指挥这场远征,对我来说真是太难了。然而,你们的主张,虽然错综复杂,晦涩难懂,还是说服了我的理性,打动了良知。”他的满面怒容已经有点缓和了。“最重要的是,埃及的人民,我信任你们,信任麦伦·坎比西斯。”他转向麦伦。“你要有军队长官的军阶。选好你的一百人,我将授予你王室的鹰玺。这样,在我的统治疆界之内,你能够利用国家的军械库武装自己,以及在任何的马匹配备站调用马匹。”鹰玺代表着法老的王权。
“我命令你们在最近的新月准备出发,所有的事务要由泰塔指挥。务必安全返回并带回女巫的头。”
招募精英骑兵快速别动队的消息传出后,麦伦就被志愿报名的人包围了。
他选择了强壮的老兵作为队长,希尔特·巴尔·希尔特,沙巴克和童卡。在内战期间,他们谁也没和他在一起骑马战斗过,因为他们那时还太小,可是他们的父辈曾和他一起战斗过,他们的祖父辈则全都曾是红色之路的战友。
“战士的血哺育忠诚。”麦伦对泰塔解释说。他的第四个选择是哈巴里,他已经开始喜欢他,信任他。他任命他为四个小分队的指挥官之一。
他把四个队长全都召集来,任命他们,认真问他们一些问题:“你们有妻子或女人吗?我们轻装简行,将不能有随军闲杂人员与之同行。”在埃及军队的传统里是可以带着他们的女人一同前行的。
“我有妻子,”哈巴里说,“可是我很高兴能躲开她五年的责骂,如果你要求,我可以独自待十年,甚至更久些,长官。”另外三人与这种理智的观点保持一致。
“长官,如果靠当地供应给养,那么我们可以带上我们在当地找到的女人。”希尔特·巴尔·希尔特说,他是已去世很久的老希尔特的儿子。他曾是万人军团中的最佳战士,曾在胸前佩戴过由法老授予他的金质奖章,那是在推翻篡位的伪法老的伊斯梅利亚战役中荣获的。
“像一个真正的兵团士兵讲的话。”麦伦笑着说。他授权给选中的四位骑兵担任各个小分队的指挥。在不到十天的时间内,他们已经在全埃及聚集了一百名精兵。每一位都经过短训,配备武装,可以去马匹补充站挑选两匹战马和一匹驮运货物的骡子。正如法老已经命令的那样,他们准备好在新月的这天晚上从底比斯出发。
在出发的前两天,泰塔穿过尼罗河,他乘马前往迈穆农宫向王后敏苔卡告别。他发现她更瘦了,满脸倦容,无精打采。个中原因在他们见面后的最初几分钟内她就坦诚相告了。
“啊,塔塔,亲爱的塔塔。最可怕的事已经发生了,苏已经消失了。他都没有和我告别就离开了。在你在我的客厅里见到他后,他已经消失三天了。”
泰塔并不感到意外。那正是德墨忒尔可怕的去世的日子。
“我已经在每一个可能找到他的地方都派去了使臣,泰塔,我知道你将和我一样的忧伤。你认识他,羡慕他,我们都在他身上看到了埃及获救的希望。你能用你奇特的本领为我找到他,然后带他回到我这里吗?既然他已经走了,我就再也见不到我死去的孩子了。埃及和尼弗尔将仍然生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尼罗河将永远不再流淌清水了。”
泰塔尽其所能地安慰她。他能够看到她的健康状况正在恶化,她的自尊心在她那绝望的压力下,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当他尽己所能地安慰敏苔卡并给她以希望时,内心里忍不住诅咒厄俄斯和她的行为。“麦伦和我要到南部边界进行一次远征。我将会在沿途的每一个地方把寻找和打听苏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与此同时,我推测他还活着,并未受到丝毫伤害。是始料不及的情况和事件迫使他匆匆地离开了,没有来得及与陛下告辞。无论如何,他会在第一时间赶回底比斯的,并继续以那位新的无名女神的名义继续他的使命。”所有这些都是合情入理的推断,泰塔暗暗地告诫自己。“现在我必须向您告别了,我会在心里永远装着您和对您恭敬的爱。”
尼罗河不再能够航行了,因此他们选择了旱路沿着即将干枯的尼罗河岸上南行。法老在最初一英里内靠着泰塔骑行,一再强调他的指示和命令。在他离开之前,他以敦促和团结的号召,向小分队的骑兵们进行了演说:“我期待你们每一个战士尽忠职守。”他说完便与泰塔拥抱道别。当他骑马离开时,士兵们欢呼送行,直到看不见他为止。
泰塔已经计划好了行程的步骤,以便使他们每一个晚上都能在尼罗河畔沿岸的某个神庙中宿营。在每一个神庙,他的声誉都在他到达之前先到。
高级祭司们亲自给他和他的军队安排住宿。他们的欢迎是真诚的,因为麦伦带有国王的鹰玺,这可以使他们从每一个城镇的军事要塞的军需官那里得到额外的食物。祭司们期望自己那份不足饱腹的干粮也能因泰塔一行人的到来而得以扩充。
每一个傍晚,在餐厅那节俭的便饭后,泰塔回到神庙里面的圣坛。在这个围墙之内,千百年来,人们一直在这里虔诚地进行祈祷。礼拜者们的激情已经筑就成了精神的堡垒,就连厄俄斯也无法穿透。目前,他要保护自己不受到厄俄斯歹毒的陷害。他能恳请自己的神而不害怕女巫所派出的邪恶幽灵的干预。在他和女巫阴森逼近的冲突中,他向每一座神庙供奉的神祈祷力量和引导。在这风平浪静的环境中,他能够沉思和凝聚他的肉体和精神的力量。
神庙是每一个群体的中心和知识的宝库。虽然许多祭司是枯燥乏味的人,但是有些博学之士受过良好教育,他们意识到所有那一切正发生在他们的家乡,大多数祭司的情绪和当前形势相一致,他们是信息和情报的可靠来源。泰塔花了数小时和他们交谈,他热切地问他们问题。其中有一个问题他向每一个人都问了一遍:“你听说过在你们当中有陌生人暗地里活动,在宣扬一种新宗教吗?”
每一个人的回答都是肯定的——他们听说过。“他们宣扬,古老的神已经衰落了,他们已经不再能保护这个国家——埃及了。他们竭力鼓吹一位新女神将下降在我们中间,并解除江河和大地的祸患。当她来到时,她将宣布瘟疫的停止,母亲河尼罗河将再次流淌,她将交付给埃及她的丰厚的收成。他们告诉人们,法老和他的家族将成为这位新女神的秘密的信徒,那么很快地尼弗尔·塞提将抛弃古老的神,并宣布他对她的忠诚。”接下来,他们忧心忡忡地问道,“伟大的巫师,告诉我们,这一切是真的吗?法老要声明支持那位外来的女神?”
“如果真是那样,天上的星星将会像雨点般的落下。法老对荷鲁斯是虔诚的,全心全意的,”他向他们保证道。“可是告诉我,人们相信这些江湖骗子的话吗?”
“他们只是人。他们的孩子正在嗷嗷待哺,他们自己又处在绝望的深渊。他们将跟随任何能够把他们的苦难终结的人。”
“你们见到过其中任何一个这样的布道者吗?”
没人见过。“他们是遮遮掩掩、神出鬼没的,”一个人说道,“虽然我已经向他们派出了信使,邀请他们给我们解释他们的信仰,可还是没有人自告奋勇地站出来过。”
“你们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吗?”
“他们好像是全都用同一个名字。”“是叫苏吗?”泰塔问道。
“是的,巫师,那就是他们用的名字。大概那是一个称号而不是一个名字。”
“他们是埃及人还是外国人?他像土生土长的埃及人一样讲我们的语言吗?”
“我听说是那样,他们声称是埃及血统。”
在这时与他交谈的人叫萨内培,他是上埃及王国第三省艾斯尤特的胡姆神庙的高级祭司。当泰塔已经得到了他所提问题的所有答案后,他便转到了更迫在眉睫的话题:“作为一个掌握了自然法则的内行,你是否发现让尼罗河红色的河水适宜人们饮用的方法了?”
这位文雅虔诚的祭司对此建议大为惊骇。“尼罗河遭殃了,无人敢在河里洗浴了,更不用提饮用了。有条牛在河里饮水,结果日益消瘦,几天之内就死掉了。这河已经成为以腐肉为食的巨型蟾蜍的居所,这样的情形在埃及或任何其他地区从未出现过。它们凶猛地保护着污秽的臭水沟,袭击任何靠近水沟的人。我宁愿渴死也不去喝那种有毒的水。”萨内培回答,他的面目因其厌恶的表情而变得扭曲。“甚至连神庙里的见习修士也跟我的想法一样,尼罗河被某位恶毒的神糟蹋了。”
因此,为了弄清红潮的真正性质,为了发现某种净化尼罗河水的方法,泰塔承担了一系列的实验工作。麦伦正在以超越人体极限的速度力促小分队前行,因为他知道如果找不到水源补给的途径,他们的马匹很快就会被渴死。法老新挖的井因井距太远而无法满足三百匹筋疲力尽的战马的需求。但这却是这次旅途最顺利的阶段。在第一道大瀑布的白水之上,河道通过绵延数千里格的难以通过的大沙漠,沙漠里没有井,旅程的艰苦可想而知。那里百年不遇一次降雨,是蝎子和大羚羊等野生动物的出没之地,它们是在太阳暴虐的地区没有地表水也能生存的物种。如果麦伦不能找到可靠的水源,远征军就会在那些灼热的沙漠之中毁灭,永远不能到达尼罗河的交汇处,更不用提它的源头了。
在每一个宿营的晚上,在麦伦的四个最年轻的骑兵的帮助下,泰塔都要在他的实验上花上数小时的时间,他们是自愿来帮他忙的。他们为能和非凡的巫师并肩地工作而感到荣幸,这是一个他们能够告诉后代儿孙的传说。当泰塔主管他们时,他们就不怕恶魔和灾祸,因为他们全都对泰塔保护他们的能力深信不疑。他们无怨无悔、夜以继日地辛勤劳动着,可是连巫师的天才也找不到除去水中臭味的方法。
在他们从卡纳克出发后的第十七天,他们到达了在科翁布市河畔上一个大的神庙建筑群,这里供奉的是哈托尔女神。这里的高级女祭司向德高望重的巫师表达了热烈的欢迎。泰塔一见到他的助手把铜壶放在火上煮尼罗河的水,就离开他们奔过去,走进了神庙的内殿。
他一进去就意识到有一位仁慈的有影响的人。他走到奶牛女神像前,在它前面盘膝而坐。既然德墨忒尔警告他,他所看到的洛斯特丽丝的幻影肯定是假的,是女巫为了欺骗他并使他慌乱用魔法变出来的,他就不敢去用法术使洛斯特丽丝再度出现。然而,在这个地方,他感觉到他有哈托尔女神——万神殿中最有势力的女神之——的保护,作为所有女性的保护神,她无疑会在她的神殿里佑护洛斯特丽丝。
他大声诵读三遍接近神的仪式词来做好精神上的准备,然后打开他的内眼,静静地在幽暗的隐匿处等待。渐渐地,沉寂被他自己耳朵里脉冲的跳动打破了,精灵出现的预兆正在向他靠近。预兆越来越明显,他感到一阵寒气袭来并遍布全身,他首先终止了与空气中冰霜的接触。殿内依然安静并给人以愉悦的温暖感。他的安全感和平静感在增加,他不知不觉地进入了睡眠状态。他闭上了眼睛,看见了一片清澈的水影,接着他听到了甜蜜悦耳的孩子般的声音在叫着他的名字:“泰塔,我正朝你走来!”他看到在水的深处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只见一条银白色的鱼正在浮出水面。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弄错了:那是一个孩子的纤细白嫩的身体正朝着他游来。游来的人冲破水面后露出了一个头,让他看清了她是一个大约12岁的女孩儿。她湿透的长发从脸上垂下,水沿着脸往下流,一条金纱遮着她那很小的乳房。
“我听到你叫我了。”那是欢乐的笑声,他的笑含有同情。孩子向他游过来,到达一个正好在水面下的白色沙洲时,她站了起来。她是个女孩儿,尽管她的臀部还没有呈现女性的曲线,她肋骨的轮廓却正好衬托出她的躯干。
“你是谁?”他问道。她甩了一下头,抛向后边的头发让她的脸露了出来。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是洛斯特丽丝。
“呸!真可耻!连我你都不认识了,我是芬妮。”她说道。这名字的意思是月亮鱼。
“我一直认识你,”泰塔告诉她。“你还和我初次见到你的时候一模一样,我永远不会忘掉你的眼睛。它们仍然是全埃及最绿、最漂亮的眼睛。”
“你撒谎,泰塔。你没有认出我来。”她伸了伸她那尖尖的粉舌头。“我教你不要吐舌头。”
“可是你没有教好我。”
“芬妮是你的乳名,”他提醒她。“当你经历了你的第一个红月亮的时候,祭司们给了你一个成年女人的名字。”
“水的女儿。”她朝他做了个鬼脸。“我从未喜欢过它。‘洛斯特丽丝’听起来那么蠢又那么乏味。我更喜欢‘芬妮’。”
“那么你就叫芬妮吧。”他告诉她。
“我会等你,”她许诺道。“我为你带了礼物来,但是现在我得回去了。他们正在叫我。”她以优美的姿势潜入水下深处去了,她的两臂贴着大腿外侧,用她那修长的腿踢着水,向更深处潜下去。她的头发像一面金色的旗帜在她的后边翻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