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既除,李小六与中年男子互道家世,只称自己二人乃东海龙宫之中玄龟水猿二脉,因金丹初结之故而出外游历,只因这东海水族与人类世界虽非关系密切,却也尚有来往,凡金丹以上者便始学人语,倒也真有结丹之后来人间游历的传统。
而这中年男子与这银月姑娘却是引出一个让李小六诧异不止的宗派,儒宗。
话说自上古诛妖、封神二战后,这仙佛二宗虽各得良材古族为之效力,势力非凡,却也因双方阴计阳谋互相阻挠,一时难以壮大。怎料人族大贤竟于此时纷纷悟道,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而成一家,一时间诸子百家兴起,其中以儒、法、墨三教最显。三显宗中墨家以炼器、机关、阵法、剑术四项见长。因门槛较低,凡有志者皆可从之,初始最为兴盛。所谓盛极必衰,其后墨家势力愈演愈烈,遭各国国主忌惮,几番联合谋划之下,天下莫不以墨家兴于邪术,故而日益式微。之后儒法相争,法家以养势而闻名,以势之威以助中土秦国,凡秦师莫不英勇向前,凡敌士莫不怯怯懦懦,故战无不胜,天下莫敢不从,一时最显。儒宗于此时散落各洲开派,而东洲儒宗即是彼时传教开宗于此地。
儒宗崇本心,修意念,崇尚人本身,敬鬼神而远之,虽敬鬼神远之,而又尚有为,崇仁德,有教无类,以教化万物为己任。
儒士境界约有初感、尚学、有为、君子、立世、不惑、知命、随心、守矩乃至感化、成圣之境,与修道不同,儒宗每至一境寿元所加甚少,纵是立世之境也仅共加约一百二十五年左右,而如李小六者,单破金丹一境便约有一百年寿元,不过双方实力与修法也各不相同,如银月年仅廿四便是君子初期之境,却约莫有金丹期的实力,加之功法,武术与宝剑,寻常金丹后期莫能抗之。中年男子名为李必信,称在不惑后期,只是不知实力又在几何,以李小六估之,当能与分神期修士抗衡!
“你们倒也不错,金丹之境竟能与我战而不败。”银月眼见大师兄与二人聊得正欢,别过头来插嘴道。到底是少女心性,眼见二人不坏,又好奇这东海水族。
这元汎虽不能语,却也通过李小六问了许多人间风情之事,而又同李小六说了许多水族事物。
“我二人皆非寻常妖族,这位是龟族大王子,我是猿族大王子,天生自带一股神威,但凡族中女妖与我二人约战实力便大打折扣,常有难以自恃而失神拜倒者,姑娘需离我二人远些才是,只是不知这食人恶妖是何修为?是公是母?”
李小六眼见银月冰容已消,主动搭话过来,竟不知心中何处作怪,开始信口开河,有意调笑,怎知这银月又是一眼怒瞪过来,不再看他,正是失落之际,却不想这时一团黑云带着浓浓煞气席卷而来。
身未现,势先至!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让四人身后那些多半已恢复过来的修者连忙起身而逃,却不想黑云之中分出两道黑煞之气落至众人身后!两个半人半兽的巨汉手持巨锤、大棒分立左右,以形体观之,正是鳖精与一黑鲶鱼精!这龟族鳖族虽为近亲,然这鳖族却极为好战。
前方落下一身覆银鳞银甲年轻男子,手持一柄九瓣铜锤,身形虽瘦,煞气最重!
李小六此刻心绪不宁起来,这三人以他估计全在分神之上,而这银甲男子更是分神之中境界甚远者!
“哼,早听说近来尔等竭力降妖,一派众人来这傲来海滨擒本大王!还弄了个什么灭妖大会攻我青云圣山,我七脉妖族,三百洞主又怎是任你等随意欺贱者!”银甲男子手中铜锤直指中年男子,一股威势含着妖力逼压过去。
李必信一步上前,威压瞬间消散,却见其高亢道:“子曰:‘有教无类’,圣人也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儒宗此次非是为屠灭尔众,只是尔等肆意吃人,不归德化,若尔等能改过……”
“曰、曰、曰你个头啊!师兄,你和他们多嘴作甚!还不动手!”银月一见此妖,以念御剑,一股寒芒激射,对着身旁师兄就是一番冷语怒斥。
冷剑从李必信身后急射而去,银甲大王一时不察,侧身躲闪不及,竟被划伤左臂,顿时怒意大盛,道了声“好一把上品宝剑!”便举锤而上!
此剑名为冷月,虽为五品,然而以银月修为已能发挥出十之七八的威力,在中等法器之中不可多得。
大师兄李必信见妖物上前,手中也拿出一柄宝剑,宽而厚,与这银甲大王战于一处,银月随即接过飞回宝剑上前帮助师兄。
这银甲大王修为与大师兄相差不远,只是武艺非凡,手中那柄九瓣铜锤更是不俗,青色道芒散于其上,两柄宝剑虽非凡品却也显露不及。李必信虽境界略深,怎奈不善打斗,又奈何对手手中铜锤实非凡物,只是与师妹配合相得益彰,一时间尚不至露出败像。
至于这银甲大王两位手下眼见眼前众人羸弱不堪,当即化为本体,一巨鳖浮于地下,一大黑鲶鱼浮在半空,皆以道化力吸入,将众人吞噬于腹中。
元汎见状也也化为本体将李小六护在身后,身形较之前托载李小六时又长了两尺。
“东海玄龟!妖族叛徒!”鳖精见此状怒意勃然,大声叱道,尔后更向元汎撞去。元汎本体尚不及这鳖精一半,又怎是其对手,一撞之下连带李小六也一同带飞。
鳖精却是不依不饶,再次变化为半人半兽之状,手持大锤对着元汎不断捶打。
黑鲶精欲绕过二人,上前去帮那银甲大王,只是被李小六飞来截住。
“你一小小结丹修士又怎是我对手!找死!”黑鲶精见眼前似为金丹初期的小小修士也敢阻其去路,还面无惧色,一股黑煞从棒头喷薄而出。
李小六林中奔行两百余年,身手矫健,更兼六耳神通,这黑煞尚未聚集之际便隐有听闻,自然是飞身跃过,却不退反进,当黑鲶鱼精一棒夹带妖威砸下时却是连连三跳,闪至黑鲶精身后,双手勒住其脖,贴住其身,一身道力源源不断地去催动金竹宝甲。
“啊——”黑鲶精不过分神初期,人品至宝便是大乘、悟道之境者也是少有,李小六虽未能发动其全威,但体内道力不绝,在未触及黑鲶鱼时就早已催动,这防御灵宝如此一经催动也有一分神后期全力一击之力!
黑鲶鱼精不料这李小六竟有此法,一时之间身受重伤又摆脱不得,一身妖力尽向后背散去,只听一声爆响!李小六被震得飞开,只是天生血脉强横,伤势迅速恢复,而这黑鲶精却已无再战之力。
鳖精将元汎打得奄奄一息,也是玄龟一族防御了得才撑得此时,正欲下重手灭杀之际却不料友伴受此变故,当即返身向前护住黑鲶精,但仍不知这黑鲶精是何原因受此重伤,看了一眼银甲大王那边后,便只是手持重锤与李小六对峙。
李小六见状也返身至元汎身旁,取出一颗四品回元丹向元汎喂下,正是当年老猴王以水帘仙洞灵株所炼灵药之一,而今老猴王去世,倒真是用一颗少一颗。
元汎服下丹药脸色迅速好转,只是看着李小六面有愧意,张口欲言却被李小六捂住。
“元汎大哥与我携行,未见人间美色却已经数次为我身受重伤,差点命殒,我李小六心中实在愧疚难当,若大哥还对我说什么自责之言岂非是责我为禽兽!啊呸!……总之,日后我便将大哥看做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李小六此言却是发自肺腑,虽然结交时间不长,但心觉这龟族少年为憨直良实之辈,眼见今日元汎两次挡在自己身前,心中颇为触动。
“好……元汎我便交小六你这么个兄弟!以后我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嘿……”元汎在水族中性情太过憨直,除却龟族外却再难交朋友,反而多受戏弄,如今遇到李小六,感观颇佳,觉得此人颇为有趣又讲义气,听闻李小六有意结交,心中也是一喜。
却说二人正结此喜事之际,那边战况却突生变故!
只见那银甲大王锤上突生九道青气将李必信与银月击开,又是一口寒气喷出,在李必信身外冻结一层深冰,李必信一时动弹不得!
银甲大王见状脸上浮起傲意,转瞬之间化身一条巨大银鲤浮于半空之中,大口吸气,似要将这银月吞入腹中!
银月境界尚低,一身念力方才便已消耗大半,仅支撑片刻便将飞身银鲤腹中。
李小六见得李必信被冻住,银鲤化形,而元汎也已恢复大半,便忙赶过去,不料银鲤欲将银月吸入,心念一动,脚踩两道道力飞身而上,越过银月身前一脚将其踢开,自己则被吸入这银鲤的五脏庙中。
银鲤见那善使宝剑的姑娘未被吸入,李必信破冰而出,便欲与鳖精合力对付二人。
这时此方却突然传来一句四字圣号。
“阿弥陀佛。”
银鲤只觉头疼至极,心惊胆战,忙运起黑气将鳖精、黑鲶精卷起,一同向南飞去。
此时两个身着袈裟的年轻和尚为首,带着一干弟子从村落中走来。
银月扶着冷月宝剑,看着银鲤远去的方向,想起方才将自己一脚踢开的妖族少年,心中竟一时不知作何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