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蛋拎着木桶,来回了十几趟,便已累得气喘吁吁,而到现在位置,那第一个水缸尚未填满一半,稍作休息之后,李狗蛋便又起身继续提水。
本来他的手臂在李牧的医治之下,已经处在复原阶段,这段时间是不能从事剧烈运动,这每桶水怎么也有是多公斤,开始倒是不觉得,后来竟然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李隐心知这是旧伤复发的征兆,不过他也知道那陆烜不会因为这样就饶过他,而且去向陆烜求饶也不是他的性格。
哪怕是死,他也不会对陆烜低一个头。
渐渐的那种隐隐作痛已经变成刺痛,仿佛手臂要从手上裂掉一般的痛,再加上一整天体力高强度的消耗,却又滴水未进,李狗蛋感觉头脑有些眩晕起来,眼前一黑,脚跟便软了下来,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桶内水花洒了出来,溅了他一身。
李狗蛋伏在地上,摇晃了一下脑袋,正欲起身,却发现眼前正有一双黑色布鞋,此时也被那飞溅的水花打湿了不少。
李狗蛋有些不好意思,以为是不小心洒在那个师兄弟脚上了,正想要道歉,抬头一看,那人竟是陆烜,不由脸色一变。
陆烜此时正用鞭子轻轻敲打自己手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狗蛋。
“啪!”
陆烜狠狠一鞭抽在李狗蛋身上,骂道:“贱骨头,将你爷爷鞋子都打湿了,快给你爷爷我舔干净!”
李狗蛋感到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却只皱了皱眉,没有理会陆烜,拎着木桶爬起来便往瀑布走去。
陆烜见李狗蛋无视自己,不由脸色铁青,这小子不光倔强,而且目无尊长,便喝道:“爷爷我跟你讲话,你敢不理?”边说边便跳将起来,飞身就是一脚。他此时已初窥修仙门槛,力道速度哪里是李狗蛋这一介凡人所能承受的。这一脚直接将李狗蛋踹飞了一丈远,又重重的摔在地上。
咕咚,咕噜,咕噜。
木桶滚了老远。
李狗蛋被陆烜这一脚踹中后心,“哇”的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扑在地上,回过头阴狠的瞪着陆烜,强撑着想爬起来。
陆烜追了上来,一脚重重的踏在李狗蛋胸口,弯腰凑近他,眯着眼睛道:“李狗蛋,我告诉你,你那靠山现在都自身难保了,我现在就算是弄死你,也无人过问。”
“啐。”
李狗蛋双眼如刀,瞪着陆烜,一口血水啐了他一脸。
陆烜抹了抹脸上血水,怒气更胜,目露凶光,一把抓住李狗蛋衣领,将他拎起来,向着后山深处拖去,边走边恶狠狠骂道:“你个小杂种,今日不弄死你,我便不叫陆烜。”
陆烜拖着李狗蛋渐渐离了宗门甚远,来到一处密林中,便抡起手中皮鞭狠狠朝着李狗蛋身上招呼。
李狗蛋被抽得皮开肉绽,满身血痕,却始终一声不吭,怒目圆睁得瞪着陆烜,那双眼中的恨火,仿佛能将陆烜撕成碎片一般。
陆烜被李狗蛋这般盯着,忍不住一个机灵,背后生寒,心道:这小子心中仇恨如此重,他日若是有机会翻身,自己还焉有命在?当下便心生恶念,今天一定要将这个小子弄死在这里,以绝后患。
于是陆烜将手中皮鞭丢了,随手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枯木,狠狠朝着李狗蛋头部砸去,整条木棍都段位两截。
李狗蛋头顶鲜血顿时如注泉涌般喷出,洒了陆烜一脸都是。
嗡!
李狗蛋便觉得头脑一阵眩晕,眼前一黑,渐渐失去了直觉。
陆烜在这鲜血浇撒下,终于恢复了歇息理智。他虽是口称要将李狗蛋弄死,可宗内门规甚严,谋害同门那可是大罪,如今他也有些慌神起来,急的在原地团团转。
“这可如何是好!”
他是负责新入外门弟子的代理长老,如今他死一旦被宗内发现,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执法长老追问起来,自己麻烦可就大了。
“真是个灾星,死了也要害我!”
“不行,一定不能让宗内发现他的尸体,到时候执法长老追问起来,自己就说他为受不了修仙的清苦,自己跑了!相信宗内也不会为了一个外门弟子费太大周章,到时候顶多自己领个监察不力之罪。”
想到此处,陆烜记得附近有个深不见底的坑洞,便拖着李狗蛋的尸体,将他扔了进去,而后将现场处理一遍,直到再也看不出一丝发生过学案的痕迹,这才大摇大摆的回宗。
……
也不知过了多久,右手上传来一阵撕裂般疼痛,将李狗蛋猛然惊醒,方一睁眼,却发现眼前正有一只巨大黑影,而手臂上传来的痛感竟然是这黑影在啃食着自己的手臂。
而那阵阵血肉被撕裂的感觉,直入心肺,痛的李狗蛋几乎昏厥过去,但他知晓现在昏厥了过去便真的死定了,求生本能让李狗蛋在身边摸索一番,想要寻找能够攻击巨影的兵器,但身下尽是柔软的枯之烂叶,哪有什么东西可以使用。
那怪物仿佛又用力撕扯了一下,更巨烈的疼痛让李狗蛋手臂深深插入枯叶之中。
右手臂上传来那股空洞洞的感觉,让他心头一凛,手臂被那怪物撕咬掉了!
就在此时,深入枯叶中的手臂似是触碰到一个坚硬东西,一股冰凉之感传来。李狗蛋未做多想,抓住那冰冷硬物,朝着怪物身上便刺去。
金光,淡淡金光,就这般在洞内亮了起来。
那金光的源头,赫然是李狗蛋手中所抓的那件冰冷的硬物。
借着这微弱的光芒,李狗蛋看见自己右手已经完全失去踪影,自手肘处参差不齐的齿痕,混杂着被咬断的血管与筋骨,一片血肉模糊。
怒不可遏的李狗蛋又操起手中那硬物,狠狠朝着怪物刺去。
“你根本不明白左手对于一个男人的重要性,竟然把我最好的小伙伴吃掉了,我让你吃,我让你吃!你还给我美好的青春!”
那怪物此时正面容扭曲,也不知是没有明白李狗蛋所说的话,还是未曾料到这个方才一动不动的人怎么会突然反抗,眼神有些难以置信的瞧着李狗蛋。
这怪物形状似犬,却长着两只头颅,两张森然血口正咬着自己断手,甚是森然可怖。不过观那怪物模样,似是十分痛苦,片刻两只脑袋竟然开始扭曲起来。
李狗蛋正被这怪物模样惊呆之时,突然“嘭”的一声,那怪物竟然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
李狗蛋直愣愣瞅着怪物半天,见那怪物毫无反应,便踹了两脚,那怪物仍不动弹,他才舒了一口气,却又疑惑起来,这怪物怎地莫名其妙的死了。
此时李狗蛋才想起手中还握着东西,而那金光似乎便是从这东西上发出。不过方才盛怒之下那几下攻击,已经将他残存的体力挥霍得差不多了,如今便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从那怪物体内拔出。
无数金光在李狗蛋手中闪耀,将这洞内染成一片金色,李狗蛋也被逼得睁不开眼。
稍许,那金光缓缓内敛,渐渐露出这硬物模样。
一柄金色长剑,古朴非常,毫无坠饰,姑且能够称为剑,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个剑胚。但其上那股灵气却是逼人非常。
李狗蛋心中甚喜,强撑着起身,挥舞了几下,但见剑光如虹,尤其那股触手冰凉之感,更是让他忍不住咧嘴一笑。
黑暗的世界中,这淡淡金光映着一张苍白笑脸,颇为诡异。
李狗蛋寻了一番,却发现除了头顶巨大天井,便再无其他出处了,心中忽然有些失落。
这一瞬,孤独,侵蚀了这个倔强少年的心。
断手上,血液仍在汩汩流淌着,却不再似方才那般喷涌而出,应是快要流干了。
不过更让他伤心的是,自己最好的小伙伴就这样离开了自己,以后即便是活着,人生也基本失去了一半意义了。
李狗蛋觉得浑身发冷起来,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身体不由虚晃了一下。
正在李狗蛋将要昏厥之时,他手中那柄丑陋的金剑,却光芒大盛,竟自主冒出一股森然杀气,似乎是如临大敌一般自从朝着一个方向指去。
李狗蛋顺着那剑芒所指之处,迷糊间看见一具腐枯骨,正斜靠在石壁上。
然而,他却没有多余的力气走过去了。
身体,就这般缓缓向后倒去。
不知为何,心底,竟并无一丝恐惧,反倒是觉得欣慰。
在这没有出口的黑暗世界中,便是一具尸骨,却也是这世上最后的伙伴了。
也许,在这里静静死后,尸身便有了陪伴,便不会孤独了。
那金剑似是有灵,察觉李狗蛋状况不妙,不知怎地,竟爆发出一股奇大力量,拖着李狗蛋身体,向那枯骨方向撞了过去。于此同时,也射出一道金光没入李狗蛋印堂。
李狗蛋忽觉得意识一瞬便清醒起来。
李狗蛋被这金剑拖到枯骨面前,竟然平稳的停了下来。
这金剑怎会对一具死去很久的骸骨如此充满敌意?
李狗蛋心中有些好奇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具骸骨,只见这枯骨并森白,却反而呈现一种暗金色。而且更为奇异的是,这具骸骨竟然连成一体,并未松散,仔细一看,似乎隐约之间,有一些看不大清楚的金色小字在这骨骼之上流转着。不过有些突兀的是,这具骸骨的胸口位置,竟然有一只黝黑的手臂,深深嵌入在它的胸膛之内,将它胸前的几根肋骨都捏碎了。
“好奇怪的骸骨,怎会是这种颜色。”李隐忍不住惊奇了一声,便弯下腰,想要捡起一根,看一看上面那金色的小字究竟是什么。但等他将一根骸骨抓在手心时,却发现,这骸骨竟然重逾千钧,自己竟然无论如何也拿不动。
这时,那金剑光芒忽然暗淡起来,伴随着阵阵嗡嗡之声,似乎颇为哀怨。猛然从李狗蛋手臂中挣脱臂,飞到那骷髅身边,对着骷髅轻叩地面三次。
李狗蛋正看的出气,这金剑又飞回来,朝着李隐叩了一头,飞身直指那古怪黑手。
这把剑看起来样子虽然丑陋了些,竟然这般通灵!
“你是让我将这黑手取下?”
那金剑嗡嗡作响,似是作答。
“我试试看,成不成功我就不知道了。”李狗蛋想起方才那一根小小的骨头自己都抓不起来,更何况整条手臂了,不过他依旧奋起浑身一起,抓住那漆黑手臂,用力向上一扯,他已经将体内残余的力量全部抽出来了,可是那漆黑手臂却依旧纹丝不动。
那金剑立在李狗蛋身边金光忽闪忽闪,似乎颇为焦急。
李狗蛋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跌坐在地上喘了几口粗气,恢复些许力气,又右手抓住手臂末端,连那断了的左手也用了上去,那光秃秃的手腕压在那手臂一侧,双臂一起用力。
也许是由于他这次用力过猛,那好不容易止住血液的断臂中,鲜血再一次的血喷涌而出,顺着那断手部位,淋得那黝黑怪手到处都是。
李隐此时并未留意,那漆黑怪手上忽然发出一阵诡异乌光,将李隐淋洒在上面的鲜血都吸了进去。
吸光这些血液之后,那干瘪的黑手竟然变得有些鼓胀起来。
李隐此时正撅着屁股咬牙用力,想要拔出这古怪黑手。
突然,那古怪黑手竟然自动从骸骨胸腔飞出,挣脱李狗蛋手臂,将他摔得个四腿朝天。
李狗蛋尚未爬起来,忽然感觉到一股古怪力量竟然将他身体吸到半空,定睛一看,竟然是方才好不容易拔出来的那只怪手。他当下心中大骇,今日所遇之事皆是匪夷所思,先是宝剑竟似人一般通灵,接着这诡异骨骼死而不腐,更重逾千斤,此时就连这诡异怪手都像是活的一般。
那诡异黑手此时又爆发一股更强吸嗜之力,将李狗蛋身体吸到了自己身边。
然而情况比李狗蛋想象的还要糟糕,因为他浑身的血液在那怪手疯狂吸嗜下,竟然纷纷脱体而出,朝着那鬼手钻去。这更将他吓得脸如死灰,若是被它这般吸嗜下去,自己迟早会被吸成一幅皮囊。
不过,他现在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此时又有谁能救自己?
李狗蛋苦笑一声。
也许是上天突然醒了,生了怜悯之心。
那怪手竟然停止吸嗜,转而向着李狗蛋断手扑来。
痛,刺骨的痛,钻心的痛。
偏偏只能清醒着。
一双惊恐的眼,怔怔的看着自己手臂,看着这不属于自己的手掌。
那断手上忽然生出几根乌黑触须,钻入李狗蛋血肉中。
一股撕裂般痛感,便这般刺激着这个早已虚弱不堪的李狗蛋,让他面目都有些狰狞起来。
那些触手,如犹如蚯一般,在李狗蛋皮肤血肉中向上吞噬着,甚是狰狞可怖。
“啊!”这种又痒又痛的感觉,让李狗蛋终于隐忍不住,一声惨嚎。
那触手便在此时,似乎到了目的地。
李狗蛋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绞痛,这触手竟已吞噬到了心脉。他早已听闻若是心脉受损,人便是必死无疑。
被一只怪手弄死,李狗蛋却觉得心底憋屈不已。
那触手却是不再吞噬,而是搭连在心脉之上,竟分泌出一股奇异液体,这液体中混合着方才吞噬的李狗蛋血液,竟与那心脉连为一体了!
再观那断手臂处,只剩下一条淡红色线条,尚能说明此处手臂曾经断裂过,其余之处竟与真手无二。
李狗蛋不敢置信,惊愕的望着那又“接上去”的手掌,痴痴发愣。
许久之后,那只手掌,轻轻一握。
回来了!那股熟悉的掌控感又回来了。
手臂,竟这般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