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如墨，将一切吞了。
风，忽然便急了起来。
“哐当”、“哐当，”木窗在这烈风摧残下，挣扎着似要散架。
房内，李狗蛋正伏在桌上单手拖腮，却不知在思索什么。
窗外那风雨交加，似与他无关。
油灯跳跃着，映照着他那痴愣愣的脸庞，有些蜡黄。
那瘦弱的手臂上，几条血痕格外醒目。
白日里，李狗蛋不小心碰了小少爷的蹴鞠一下，便被他指使一帮家奴毒打一顿，还不许他吃晚饭。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所以，他也并未放在心上。
自小，自己便于妹妹相依为命，四处乞讨为生。直到一年前，那场大雪下了七天七夜，两兄妹饥寒交迫，几乎冻死在路边。是林大善人救了自己两兄妹，还将自己与妹妹带回了这个大宅子。从此两人才过上这“衣食无忧”的生活。
少爷林浩经常无故打骂自己，甚至不准自己吃晚饭。但他是恩公之子，若是没有恩公，自己兄妹俩说不定早已冻死街头。所以，他总是笑呵呵的任由其打骂，并未记恨在心。
而妹妹倒是处境不错，深得老爷夫人喜欢。
所以，如此生活，他很满足。
只要妹妹好，便足够了。
今夜，老爷设宴款待客人，一大帮得宠的佣人都在场伺候着，妹妹也在其列。
只是，已至深夜，同住在这院落的下人皆已回来，却始终不见妹妹踪影，李狗蛋等得有些焦急了。便起身在房内踱来踱去。
咔嚓！
一声怒雷，将院内照的森然通亮。
那一扇扇房门紧闭，偶尔传来几声嬉笑声，还有那阵阵娇喘声。
李狗蛋笑了笑，那李二夫妇又在“打架”了。
突然，又是一声惊雷。
一道人影，被这天光映的苍白。
李狗蛋面露喜色，匆匆冲了过去。
是妹妹回来了！
只是，这雨夜，为何妹妹并未撑伞？李狗蛋未及多想，脱下衣衫，顶在头顶，将妹妹揽在怀中。
妹妹的身躯有些僵硬，神情也有些木然，只是沉寂在喜悦中的李狗蛋并未注意。
油灯，跳跃了一下，不知是否也是兴奋主人归来。
“怜儿，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这么大的雨，你也没撑把伞，万一冻坏了咋办。”李狗蛋将妹妹按在座位上，抓起毛巾，轻轻擦拭她脸上雨水，埋怨道，但那双眼却是充满怜爱。
妹妹急忙侧过头，将左脸连隐在阴暗处。
李狗蛋这才发现，妹妹半边脸都肿了起来，一道掌印血红醒目，衣衫也有些凌乱，一些地方都已被撕破。不由怒火中烧，双目赤红，抓住妹妹小手，声音低沉道：“怜儿，是谁，告诉哥，哥跟他拼命。”
怜儿似是惊醒，摇了摇头，叹道：“没，没什么，哥，你别问了。”
李狗蛋哪里肯依，怜儿是自己的心头肉，别人欺负自己可以忍，但是欺负怜儿，决不能忍。
“是不是老爷？”
怜儿摇了摇头，却想起方才屈辱，泪水终于隐忍不住。
“哥，我们走吧，不要再呆在这里了。”
李狗蛋此时怒气冲天，便朝着屋外走去，准备找老爷理论，哪里还听得怜儿之言。
怜儿见哥哥身影消失在夜雨中，缓缓起身。
‘林大善人’那日收留自己兄妹两人，根本不是出于好心，而是贪图自己美色。今日宴请宾客结束，便将自己骗到书房，趁机轻薄。但他却不知，早在半年前，自己早就被他那个好儿子给玷污了。如此才招致他一顿毒打。
半年前怜儿便想一死了之，但一想到如此一来，哥哥又孤苦无依，便是将这委屈隐忍下来。
今日，那老混蛋原形毕露，哥哥这番前去，定是有去无回。
怜儿眼神忽然决绝起来，抄起平日帮哥哥补衣的尖刀，横在脖颈上，喃喃道：“怜儿先行一步，到了地府怜儿依旧与哥哥相依为命。”
李狗蛋忽觉得胸口一阵绞痛，脸色大变，仓皇朝回奔去。
然而，入眼却是一片血红。
妹妹，手中紧握着一把剪刀，侧躺在这血泊中。
“怜儿。”愣了一瞬，李狗蛋嘶吼着冲了上去，抱住怜儿身躯。
泪水瞬间便涌了上来。
怀中那乖巧人儿，此时再无回应。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此时却是无力的闭上，再也不会睁开了。
“啊。”
李狗蛋紧紧抱住怜儿身躯。但抱得再紧，却也无法阻止怀中的身躯逐渐冰冷。
小院内，陆续有灯光亮了起来，伴随着烦躁的咒骂声，来到李狗蛋房间。却为眼前情景惊得目瞪口呆。
忽然，不知是谁失声喊道：“来人呐，出人命啦。”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一时间，整个小院惶恐了起来。
孙二一把抓住那个喊叫之人，小声呵斥道：“你小声点，咱这又不是没死过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大半夜的。扰了老爷夫人休息，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而且，你不知道今日老爷宴请的是什么客人？”
那人心中一惊，连忙点头，问道：“什么客人。”
孙二却是招呼了过去，小声道：“老爷这次宴请的可是那剑灵山的仙人。此时若是扰了仙人清净，那仙人若是怒了起来，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脸色大变，竟没人再回头看这对可怜兄妹，匆匆回房，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在这里，死一个下人，太过平常。
人心，比这夜雨，更冷了。
李狗蛋抱着妹妹身体，眼神空洞，怔怔坐着。
咔嚓，雷声更迅猛了。
将整座林府森然照亮，犹如一尊嗜血异兽，端坐夜中。
这天，哭了的更急了。雨声，淹没那阵阵窃窃私语。
油灯，也在这一瞬熄灭了。黑暗中，李狗蛋搂着妹妹冰冷的身躯，怒视苍穹。
这天，太不公！
拂晓，第一抹阳光射进小院，那些下人也忙碌了起来，却还是没人看一眼这对可怜的兄妹。
李狗蛋轻轻将妹妹放在床上，一点，一点，轻轻擦拭她脸色血渍，每一下都极尽轻柔，似乎生怕弄醒这熟睡的人儿。
李狗蛋操着沙哑的声音，喃喃道：“妹妹，等我，哥为你报仇之后就来陪你。”
转身，那双眼，杀意凌然。手中，握紧的却是那柄带血的剪刀。
孙二见刘狗蛋走了出来，脸上颇是不耐，冲着他嚷道：“喂，狗蛋，你赶紧将你妹妹尸体弄走，这大夏天的半天就发臭了，还让不让人过了？”
李狗蛋目似寒冰，瞪着孙而，森然杀意毫无遮拦。
孙二顿感如置冰窖，不禁抖了个激灵，向后退了几步，强撑着嘟囔道：“我不与你理会，去找林管家去。”
李狗蛋轻哼一声，并不理他，出了院门，径直朝着内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