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平其实不姓卫,姓金,名叫金毓麟,卫是母性,之所以叫“平”,是因为他字慕平。他是北平金家的公子,金家在北平的地位就像是黑家在山西一样,都是一等一的大户。其实要论起关系来,金、黑两家着实有奇妙的关系,黑家开煤矿,金家修铁路,黑家的煤要通过金家,而金家的铁路就是为了黑家的煤才修的。两家生意上如此紧密联系,但奇怪的是,在人情事故上却相交甚少。要说其中缘由,多半与金、黑两家的根子有关。金家据说是满清皇族旧人,虽然已经是民国了,但自持着血统高贵和霸在手中的华北路权,总是一副神神秘秘,谁也不瞧不上的样子,而黑家呢,土匪出身,自然性子彪悍野蛮,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里。黑家背靠着连绵太行山,有33座山头上万的兄弟做后盾,脚踏的是取之不尽的煤炭,自然没必要去巴结任何人。
卫平瞪大眼睛看着如宝,脸色由缺少血色的惨白,到不知是羞是臊的绯红,再到怒不可遏的青紫。再看如宝,粉嘟嘟的脸上,神色如常,一双眼睛毫无波澜的对着卫平的眼睛。
卫平咽了口干沫,咳了几声道:“我们你看山上都是大好男儿……”。
如宝摇摇头,也不说话,就是定定看着他。
卫平心跳加剧,脸上震惊之后的表情变成了深深的惊恐,尤其是看到如宝清澈无波的眼神,更觉得害怕,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诱导性地开口道:“那个……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这时,一直泰然自若的如宝突然脸红了,脸上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看着卫平笑而不语。可是卫平却总觉得那眸子里的光亮却不那么地道。
卫平混乱之间,神色万变地想了片刻,便慌忙脱口而出:“可是……可是我已经……已经有了未婚妻……啊……不是……是已经定亲了!”
如宝眉毛微微皱了皱,很是不以为然。
卫平突然想到她是女土匪,怎么可能在乎这些,便又赶紧说道:“那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看你……年纪不大,父母定然健在……”
“我爹都听我的!”如宝上前几步,径直走到床边坐下,她认真看着卫平,一字一句道:“我说缺个男人是实话,把你留在了山里也是实情,可是我真正想的却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
如宝看着卫平,眼神中充满同情:“我知道你是什么委长派来的,是朝廷的人!胡一刀以为你是那里来的混混,所以无心抓了你,但我们不想给自己惹事儿,本想着杀人灭口,然后弃尸荒野,这样就算你的尸体那天被人发现了,也寻不到我们头上。”
卫平听得脸色发绿,幽幽问道:“那……为什么你们改变主意了?”
如宝撇撇嘴:“我们虽然是土匪,但并不是傻瓜!现在省里正盯着我们这些山头和煤矿呢,若是朝廷的人死在这儿了,省里不就更有借口让我爹将这山头和煤矿交出去?!我才不能给你们这个借口!”
卫平听明白了,心道这小丫头看着傻乎乎的,但却精明的很!他仔细想了想,开口说道:“既然是这样,你应该将我好吃好喝送出去才对,这样弄断我的腿,还把我圈在这儿岂不适得其反?!要不这样,你放我下山,我一定不说是你们掳劫了我!”
这时,如宝嘿嘿笑了两声:“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啊?!万一你不认帐了怎么办!”
“不会不会!我不会……不认账的……”卫平声音虚得自己都不相信。
如宝走到他炕边坐下,看着他俊生生的脸,两个梨涡一动一动地说道:“我们山里的土匪最信不过的就是你们这些看着文邹邹的省里人!”
“那……你说……该……怎么办?”
如宝伸出嫩白嫩白的小手,不羞不臊地拉起了卫平的手,笑盈盈说道:“这个世界上,我们只相信三种人,一是生养自己的爹娘老子,二是手足不断的兄弟姐妹,三是热炕头上打滚儿的男人婆娘。”
卫平一愣,赶紧握住如宝的手,热泪盈眶道:“好!那咱们就结拜成兄妹!”
“行!你现在就改姓黑!”
卫平惊然扔开如宝的手:“让我改姓黑?!凭什么?”“是你说要结拜为兄妹啊?”如宝满脸道理:“既然是兄妹,当然要跟着我们老黑家姓!”简直不可理喻!卫平气得喊道:“凭什么你不改和我姓?!”
如宝不气不恼地拍了拍自己的手,笑眯眯说道:“就凭你现在在我手里”。
卫平不说话,只是目光如刀一般看着如宝。如宝也不说话,翻过来转过去地端详着自己的手。气氛就这么凝着。外面墙根儿下听话儿的人脖子都酸了,屋里还是静悄悄的,胡一刀忍住不嘟囔:“球的,大小姐一下子说明白的了!”
小丫头白了他一眼道:“你懂甚了!这事儿一定要让那个男子说出来才行!”
“为甚了?”
“这样以后那人才能听小姐的!”
胡一刀皱着两道大浓眉毛,一副憨样。
终于卫平憋不住了,他颤抖说道:“难道你……想让我做你的……”他说不出口那两个字,如宝看着他,也没有要替他出说来的意思。
卫平鼓了鼓勇气,咬牙道:“说了这么多,你就是想让我娶你!”
如宝眼睛一亮,可是眉头却皱了起来:“你不用这么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我不是逼你,更不是求你!你若是不愿意也行,那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打断你的腿,你就在这山上给我放一辈子羊得了!”
这时,趴在外墙上的胡一刀用力点了点头:“嗯!这才是咱们黑家的大小姐!”
半天里面没有声音,如宝站起来,轻松说道:“不着急,你且好好寻思寻思再回答我吧!”说完,如宝站起身往外走,当她圆润的身体刚要消失在门口时,卫平突然撕心裂肺、咬牙切齿说道:“我同意了!”
如宝站定,回头对着卫平阳光灿烂地笑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