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不了的才叫人生。
卫平变成了金毓麟,被掳劫山寨也变成了受伤在黑府养病。无论如何,金家的八少爷找到了,这个好消息瞬间引起了京城和省里的欢腾。本来金老爷要亲自到黑府接回儿子,但热情好客的黑老西执意要派家丁护送回京,所以卫平多了在黑府的几日休整。
卫平还是卫平的时候,如宝一顿早饭就要吃两个油果子一碗小米粥,现在卫平变成了金毓麟,如宝就只能吃下半个黄馍馍和一小碗清粥了。可那又能怎么办呢,卫平是金家的少爷,金家是能呼风唤雨的龙族,再加上卫平的未婚妻是张大帅的亲戚……这样显赫的家族与权力,就算搭上整个黑家也是螳臂挡车,最最关键的是,卫平根本不喜欢自己,他之所以会答应娶自己,就是为了能早日下山,那时候他就像是虎落平原,就等着放虎回山呢。
想到这儿,如宝连半个黄馍馍也吃不下去了,她心里有伤心,但更多的是气愤。就在这时,卫平来到了门口。如宝的屋门永远大敞着,可卫平规规矩矩站在门边,“咚咚咚”敲了三下门,如宝一听就知道是卫平,别人是不会敲门的。
“如宝”,卫平声音不高,但是暖呵呵的很好听:“我可以进来吗?”
切,现在假惺惺,我说你不可以走你答应吗?!如宝气得心里痒痒,嘴上却无所谓地说:“啥事了?”
卫平迈步进了屋子,这屋子摆设简单,一个高桌一个大炕,没有字画古玩,也没有女红绣架,只有摆在条桌上的一张手掌大的照片。卫平问道:“这位是你母亲吗?”
如宝穿着粉绸衫子,露着半截莲藕般的胳膊,她“嗯”了一声,走到桌前给卫平倒了杯水,送到他面前。卫平一眼就看见如宝手上的小肉坑,仿佛少女脸颊上的酒窝一般灿烂。卫平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如宝,说道:“你长得像你母亲。”
如宝招呼卫平坐下,自己拿着鞋底儿做到炕沿儿边上,低着头也不看他,只顾一针接一阵的狠剜。
气氛有些尴尬,卫平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说道:“如宝,我明天就走了。”
如宝的手一顿,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卫平吞吞吐吐地说道:“这段时间……多亏你照顾我,我马上就要回去了,想和你告个别。”
如宝还是“嗯”。
卫平只觉得满头都是汗,其实说起来自己才是受害者,平白无故被他们掳劫到山里,平白无故被撞断了腿,平白无故在山里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倒像是自己做错了事儿一般。
看如宝没反应,卫平站起身想要走。
如宝突然开口:“你收留的那个丫头怎么办?”
卫平一愣:“凝香?!你留下吧。”
“我不需要。”如宝仿佛在置气。
卫平皱皱眉:“那我会给她点儿钱,让她自己好好生活。”
如宝这才抬头看他:“你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吧?”问完如宝就后悔了,他回来干什么?怕是这辈子他都不愿意再来了。
卫平挤出了个笑容,对着如宝说道:“如宝,你若是在这里待闷了,可以到京城找我玩。”
“我才不去呢,咱俩算啥关系!”
想到也许以后就再见无望了,卫平心里还有些伤感,他突然走进了如宝几步,手扶在她肩膀上说道:“如宝,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妹妹,若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就来找我!”
如宝看着卫平那双闪闪发亮的眸子,心里难受的恨不得一把抱住他不让他走,可是,如宝不傻,就算此刻她抱住他不让他走,他还是会走的。对于留不住的人来说,根本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必要。
……
卫平走的那天热闹极了,金家的人来了,省里的人来了,黑老爷也亲自从出了5里,卫平一边走一边来回张望,想在人群中再看如宝一眼,可是知道走出了晋中,还是没有看到如宝的身影。
……
如宝头一次感觉到日子居然过得这么慢,要捱过早上、中午、晚上,直到躺在床上睡着了,心里才能安静下来。可是,有时候就连晚上睡觉都不能安静,因为她时常会梦见卫平,梦见他抱着自己轱辘轱辘滚下山崖,梦见他穿着胡一刀的汗褂坐在树下打盹,还梦见他在鬼见愁仿佛天神般从天而降……每当这时,如宝心里就很疼,甚至还能能直接把她疼醒。醒了之后,就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这样的夜晚真是比白天都难熬。
谁都看出来如宝变了,不再像以前一样说说笑笑,或是动不动就大发脾气,现在的她就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不拉几的,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黑老爷没办法,只能把润祥叫回来。润祥回来的那天,如宝依旧在屋里纳鞋底。
“如宝,你干甚了?”润祥比如宝大五岁,可是却成熟很多。
如宝抬头看到润祥的一刹那,眼神亮了亮,但又很快黯淡下去了:“小舅舅。”
润祥迈步进屋,搬过凳子坐在如宝面前,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如宝,你是不是有心事?”
如宝抿着嘴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变了。
润祥叹了口气:“要不我带你去太原逛逛?你知道吗程康之又来了,这次要唱半个月呢。”
如宝惨淡地笑了笑:“小舅舅,我现在不太喜欢听戏了。”
润祥体贴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如宝,别再为抓不住的东西难过了,你爹很担心你。”
如宝愣了好久,突然对润祥说道:“小舅舅,你教我写几个字吧。”
“什么字?”
……
晋中的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如宝的消沉却没有结束。要不是卫平的离开,她绝对不会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会有这么执着热烈。黑老西一看自己白胖胖粉嫩嫩的闺女眼看瘦了一大圈,心疼的不得了,虽然舍不得,但黑老西还是决定送如宝到上海住一阵子,正好润祥也被报社派到了上海工作,希望那里的花花世界能让如宝尽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