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宝缓缓走近,说道:“能抵挡老夫的真气催击,郑大人,你本事不错。”郑天冲抬眼扫来,从头上拔下两根梅花暗器,丁丁当当落地。王天宝道:“为了保持清醒,以尖锐之物刺激头顶‘囟会’‘神庭’**,这是道家的手段。你四处笼络修真能人,倒也学了不少功夫。”
郑天冲冷眼斜视,道:“你们是…东宗教派的王天宝…岳山派的沈夕!”
王天宝沈夕互望一眼,均是大惊,为扮这般模样两人可花了老半天心思,他怎么一下就认出来?王天宝摇头道:“姓郑的,你认错人了,老夫可不是什么王天宝。”郑天冲道:“一个人相貌可以变,声音绝不能变。本相从官几十年,靠的就是非凡的耳力,无论是谁,只要开口说过话,本相便能永久记住他的声音!当然,你也不例外,王真人,明人不做暗事,还是摘下面具来,咱们堂堂正正说话!”
王天宝道:“哼,对你这祸国殃民的狗官,也配用堂堂正正四字?老夫确是王天宝,今日来就是取你狗命的!”语毕抹下脸上灰泥,一跺地,房屋猛晃。郑天冲踉跄几步,身躯直直往后仰,右手撑住椅子,半伏在桌前。王天宝叫道:“沈夕!”沈夕闻言跨前,伸手要拿郑天冲。郑天冲转身抽出桌上之剑,斜后而挥。沈夕双眼紧盯他一举一动,不及他剑锋甩来,改掌为指,捏住了剑尖。
王天宝道:“在岳山时,老夫就想宰了你,可惜有白随风在,动手不得。时隔半个月,你不知好歹,连西宗也揽于麾下,若再不阻止,我东宗岂不也要沦于魔手?”
郑天冲用力往回夺剑,长剑纹丝不动,冷笑道:“是吗?”
王天宝道:“你一朝入官,权势熏心,如今当了东海首相还想干什么。做皇帝么?狗胆包天的东西,非把天下搅个大乱才肯罢休吗,老夫万万看不过!”
郑天冲哈哈笑道:“两位杀气腾腾赶到这就是和本相谈道理?好,要谈道理,我也能说一些,当今天子刚刚过童,许多官场都交给红官周处。红官是什么,王真人应该知晓,他们好言蜜语,阿谀奉承,全是为讨天子欢心,盼有朝一日能独掌政权。本相出身贫介,寒窗十几载,论学识,岂是白丁红官可比,论治国,天子一心耍玩,也胜过他无数,这皇帝本相就当不得?王真人所言要将天下搅个混乱,此话又从何而讲?本相招揽天下英杰,一为取权,二为息宁乱世。如今修真门派层见叠出,若没有当头之人归领,将会如何?善者一派,恶者一派,门派相战,受苦的还不是天下百姓!”
王天宝掏了掏耳朵道:“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怎么听着那么讨厌,要说归领之人,那也轮不到你。”郑天冲道:“不错,本相有自知之明,归顺我的门派大小无数,有才德的却是寥寥无几,本相只好暂居马首。王真人,既然难逃一死,我只想问问阁下,自本相当政以来,有滥杀过布衣之人么,有乱过朝纲么,本相不比你们江湖野人,本相玩弄的是权术,可权术也要讲求民心二字,郑某所为无怨无悔,对得起天地!”
沈夕牙齿咬的格格响,道:“你杀了岳其岳道长,还说不是滥杀无辜!”郑天冲大笑道:“哈哈,哈哈,原来是为个人恩怨而来,那也应得,屈于你手,郑某引颈就戮,眨一下眼都不算汉子。动手啊,动手啊,杀了我那才是真正的天下大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挽救朝中乱局!”
仇人近在眼前,沈夕反而不敢下手,这人的确可恶,杀了他就能为岳道长报仇么,就像他所说,如果朝廷大乱,殃及黎民,自己岂不成了大罪人?疑虑之间,屋外喊声震天,想是救援官兵赶了过来。王天宝手掌轻起,地上的梅花暗器应势而出,扑扑两声,直插入郑天冲双肩。
王天宝道:“沈夕,这人还杀不得,快走。”沈夕道:“他认出了我们,就这样放过他?”王天宝见郑天冲两眼半睁半闭,痛得几欲昏死,说道:“依你之意要给他个痛快,以绝后患?”沈夕摇了摇头。王天宝道:“那就留着他,天有天道,恶有恶报,是非善恶自有上天惩治,我们不必再插手。”一指屋顶,两人相攀高跃,破屋而出。官兵随即赶到,一见郑天冲纷纷大嚷大叫,场面撑得极足,可屋里哪还有任何人。
王天宝沈夕回到客栈中,沈夕便忙活收拾行李。王天宝奇道:“干吗?”沈夕道:“那郑天冲会带兵追来。”王天宝哼了一声道:“他敢,有老夫在这里,再多的兵又有何惧,该走的是他才对。你还是快去看看那姓桓的丫头,看她伤好了没?”沈夕啊的一叫,转身奔出屋去。
桓若卿已从床上坐起,见沈夕进来,呆了呆,忽地大笑。沈夕道:“你笑什么?”桓若卿拿过铜镜递给他道:“你看看,你看看,现在什么丑样子?”
沈夕在镜前一照,也笑了起来,把去找郑天冲之事说了。桓若卿对郑天冲没有好感,却也无仇,细细听完,问道:“你没杀了那狗官?”沈夕道:“道长不让杀。”桓若卿道:“他说不让杀就不让杀了?真是妇人心肠。要我说,把郑天冲换成迟远心,谁来阻拦都没用,可惜我打不过姓迟的…沈夕,帮我除下草药来。”
沈夕嗯了一声,用布巾在她脸上轻抹,抹完便瞪住眼睛。桓若卿道:“怎么啦?”拿过镜子观瞧,渐渐由惊转喜,脸上伤痕虽未完全消除,可比之先前,已看不出中毒之相。
桓若卿道:“不愧是王天宝,有两下子,我现在服了他啦!”
门口王天宝的声音怪里怪气道:“先前不服么,王天宝王天宝的叫,没大没小,叫道长!”桓若卿笑嘻嘻下床,弯身行揖道:“是啦,道长,王真人!”王天宝点头坐到椅上。桓若卿奉茶给他,忽地想起一事,问道:“道长,小女有一事不明,咱俩以前未曾道过姓名,你昨晚怎么认出我的?”王天宝道:“这还不简单,老夫神通盖世,看你眼色便知晓你出身何处。”桓若卿做了个鬼脸道:“呸,不信。”王天宝打了个哈哈,道:“其实几日前,老夫去过鬼刹教,桓烟说她有个侄女跟一个小鬼跑了出来,让我见了多关照关照。小鬼当然是沈夕,她侄女古怪精灵,口中说的和你一模一样,可不就是你?”
桓若卿道:“我姑姑没说出来寻我么?”王天宝道:“教事繁杂,她哪有那等闲心。过了今日,你就和沈夕回去,她想你想的紧。”
桓若卿道:“我和沈夕打算也于这两天赶过去,道长,你要无事,也和我们一起走吧?”王天宝道:“嘿,你这丫头,打什么主意呢,想把老夫当保镖使?不去,不去!”桓若卿脸现失望道:“这样啊,真可惜。”王天宝斜睨她一眼道:“看你确有诚意,老夫就传你一手步法,半日即可学会,制敌谈不上,保命绰绰有余,就算遇到白随风,他一时破不了此招,也奈你不何。怎么样,想不想学?”
桓若卿大为好奇,问道:“白随风也破不了的招?什么招?”王天宝道:“我说的是一时破不了,他有领域天眼,想来不会对你这小辈使用,等他明白过来,你早拍拍屁股溜之大吉,想追也追不上。”桓若卿大声叫好,说道:“教我一人怎么成,你也教给沈夕,我俩一起学。”沈夕道:“道长教我够多了,我不学。”
王天宝道:“不错,宁学一专,不贪其多,此乃修真人难得可贵的精神。我传的这门步法叫迅凫术,源于山海经凫徯的飞游之法,真气属冰,和你修炼路数正好搭配,沈夕学不来的。丫头,接下来我要念口诀,你必须一次记住,不能听第二次,懂吗?”
桓若卿点点头道:“我明白,这是迅凫术的精髓所在,听第二遍反而没有效果。”王天宝笑道:“果然聪明。”说完人已跃起,口中念了句“华芳回神木驾移”,在屋中绕了一圈。桓若卿默默记念,也跟他绕了一圈。王天宝又道:“坠远游风按行履。”绕了两圈。
沈夕见他俩一个似在前面逃,一个似在后面追,形姿飘逸,却无拳掌那般大开大合之势,暗想:“这招也不怎么厉害啊。”王天宝念完十二句口诀,身形微动,人已分成两个。桓若卿跟着念完,也分成了两个。只是王天宝的假身眼睛暇动,胡须飞飘,如真身一般,桓若卿的却大相径庭,假身不几工夫便即消失。
王天宝道:“等你练的熟,一下分出数十个数百个,谁看了都会晃眼,逃脱敌手自是易如反掌。”语毕旁移数丈,留下十多个假身,形态各有不同。桓若卿听了连连点头。
沈夕只记住了第一句,依样使来,右脚跟绊到左脚面,扑腾跌倒。王天宝哈哈大笑,道:“臭小子,我说你不来,怎么还学?”沈夕摸着脑袋道:“我想试试,可我太笨。”桓若卿道:“我学会就好了,一样带你逃天遁地。”
三人吃完午饭,王天宝又指点了桓若卿几招,这才和两人告别。沈夕心中不舍,出言挽留。王天宝道:“来日方长,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我试你功夫,要没长进,可别怪老夫手下无情啊。”沈夕道:“谨记道长教诲。”王天宝道:“桓丫头,沈夕,我走啦!”一挥手,大摇大摆走出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