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人道:“是我啊,二当家的。”
那大汉哼了一声道:“去了这半日,怎现在才回来。”一见白衣人肩上扶的,惊叫道:“三弟!大哥快来,三弟回来了!”上前接过三爷,猛掴那白衣人一巴掌,怒道:“混账东西,你把我三弟怎样了?”
那白衣人满脸委屈,叫道:“哎呦二爷,给小子十个胆也不敢动三爷一根汗毛啊,他是被郑天冲伤的…”大汉上前又是一掌,骂道:“放你老天娘娘的臭屁!郑天冲一个酒囊饭袋,连刀都不敢抓,拿什么伤我三弟,快说是谁干的,不然老子劈了你!”
白衣人扑通跪下,连磕几个响头,哭喊道:“小的不知,小的不知,二爷千万别杀我!”大汉一脚把他踢开,横指骂道:“三弟要有什么意外,老子立马宰了你!”
这时帐里又走出一人,年约五十,手中拨弄着算盘,全然一副生意人模样,沉声道:“老二住手,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你问也没用。”
大汉道:“可三弟他…”那人仍是拨弄算盘,头也不抬,说道:“老三去了两天,底下人来回一天,怎么也赶不到老三前头,应该是半路遇上的。”
那白衣人大叫道:“对,对,半路遇上的,我们本来是去迎接三爷,谁料出了这岔子,三爷伤得很重,还请大当家的…”话未说完,被浓眉大汉一脚踢中下巴,骨碌碌连翻数个跟头。
大汉道:“他伤得重不重我们还不知道?给我滚!”
那白衣人如逢大赦,顾不得擦拭嘴上血迹,连磕几个响头飞也似的逃了。
大汉道:“大哥你看,这…”那大当家的算盘一通乱拨,直拨的啪啪作响,叹了口气道:“先进来再说。”揭开帐门走入其内。大汉招呼来几个白衣人,吩咐道:“都好生守着,三爷醒来前,谁也不许离开!”扶起三爷跟着走进帐篷。
张顺开寻思:“刚才那些白衣人武功低微,是以石子击开视线,这里的大当家和二当家功夫不在自己之下,石子之法再难奏效,要靠近帐篷恐怕得想其他法子。”悄然起身,正逢一股北风袭来,不自觉地后退两步。
这风刮得甚烈,守候的白衣人撇开了头,未发现盐堆后情况。张顺开心生一计,等第二阵风卷来,霍地拔身,跃到另一处盐堆后,如此几番,到刮第五阵风时,已来到帐篷近尺处,顺着烈风声,掀起帐布滚将进去。
此时帐内并无一人,台桌上点着油灯,映的四周也看清了,除了几袋开了口的盐,再无他物。
张顺开心中大奇:“那三兄弟去了哪里?”忽觉脚下传来轻微的震动,忙伏下身子,耳朵贴地,只听地下有人道:“大哥,三弟的伤像是兵器所致,可以三弟的功夫,普通兵器怎伤得了他?”那大当家的道:“或许不是兵器,再看看…”
张顺开面露微笑,原来这里另有名堂,在地板上仔细搜查起来,直走了两三圈,也未发现有何机关。趴在地上又倾听一会,辨清声音来向,往前一瞧,却是那开口的盐堆所在,不禁连连摇头,心想:“最明显的地方,我却未发现。”
轻轻挪开盐堆,是个带阶梯的地道,往下走了一阵,只觉寒气侵体,阵阵刺骨,往旁摸来,竟抹下一把碎冰,好个天然冰窖!地道不算太长,二十步已到尽头,感觉旁边闪着些微光,悄声走过去,推开一石板,豁然已到一处石洞。上面垂挂着钟乳,空间无比广阔。那石板用机关作成,推的时候未发出一丝声响,再仔细一瞧,大当家和浓眉大汉围在一冰床前,神情严肃,竟未发现有外人闯进。
大当家的往冰床上推出一掌,随即缩回,皱着眉头道:“不行,他体内的真气在排斥我。”大汉道:“那怎么办,你救不了,我救不了,难道让三弟等死不成?”大当家的摇头道:“我用算盘算了几十年,从未算错过,今次还不是他的死期。”大汉叫道:“那快想想办法啊,三弟受的不是外伤,定是内伤了,能将人打成刀剑之痕还不至死,老天娘娘的,这究竟是什么鬼功夫?”
大当家的只是摇头,目中精光忽然朝石洞外射来,沉声道:“什么人,出来!”
张顺开躲在石板后,转身走出,嘿嘿一笑。
那浓眉大汉闻声,袖口就是一抬,张顺开料到他要出千丝钉,展开白衣接下。大汉身如雀起,一掌击到,张顺开架住他这掌,往前奔出十丈。那大当家也赶过来,手中算盘当头拍下,张顺开侧开身子,迎了对方两招,只觉那算盘似有千斤之重,手臂一通巨麻,暗叫:“这两人好大的力气!”推出一掌,却是向着对方的‘肩井穴’。大当家以算盘挡住,飞身踢出数脚,被张顺开后退躲开。
这时只听一声哭啼,张顺开怀中婴儿哭叫出来。大当家瞅住这时机,探爪朝婴儿脑袋抓去,张顺开奋力后跃,脊背抵住冰床,见两人同时招到,从冰床上滚翻而出,捞起那三爷衣领挡在身前,喝道:“再往前一步,我马上杀了他!”
那浓眉大汉张口骂道:“哪来的狗东西,闯我冰家堡作甚?”大当家的道:“尊驾功夫俊得很呐,要交手我们兄弟自然奉陪,可拿伤者当挡箭牌,算什么英雄好汉!”
张顺开冷笑道:“英雄,英雄,这英雄二字,我可不敢配!”
浓眉大汉叫道:“休动我三弟!”呼地就是一掌。那大当家算盘往前一遮,便挡住了大汉,向张顺开道:“尊驾暂且罢手,有话好说,若是为钱财而来,冰家堡多得是,还请放过他吧!”
张顺开道:“钱么,不怎么稀罕。”
大当家的道:“那你所图为何?”神色一变,动容道:“莫非你是郑天冲的人?”
张顺开哈哈大笑,道:“一个当官的,值得我千里迢迢跑来西域?要我罢手也可以,须得答应一个条件。”
浓眉大汉立刻问道:“什么条件?”
张顺开将那三爷放在床上,说道:“这人受的是剑伤,却无法医治,是也不是?”大当家点了点头。张顺开又道:“如果我猜测没错,伤他的招式叫正阳掌,此乃东海奉山正统的玄家功夫,无声无息,内劲极烈,一旦中了此招,肌肤便以刀剑之伤现出,三日后肌肤溃烂,再难有活命之数,刚才交手,已知两位练得是冰系真气,又如何治得好他!”
大当家的道:“莫非尊驾有办法?”
张顺开道:“东海有五山,苍鹤奉岳岭,这五派除了南岭,其余四山均修行玄家真气,在下不才,招式正出自于鹤山。”
大当家和浓眉大汉相视一眼,大当家的道:“尊驾的意思是,你要以你的真气替我三弟疗伤?”
张顺开道:“确有此意,可我也有个条件在先,你们需以冰系之功救活这孩子,如此交易,也算各不亏欠。”说着将婴儿放到冰床上,看着大当家和大汉,等他们作答。
浓眉大汉性情最是急躁,高声道:“我们都没办法,凭什么相信你,大哥,这家伙多半是仇家派来的,什么奉山鹤山,听都没听过,哼,玄家真气,冰系之功我们是有,这玄家真气恐怕是你胡乱捏造的,假的!识相的话快快放下我三弟,咱爷俩单独过招!”
张顺开道:“爷俩?我是爷,你是什么?”大汉呸了一声道:“老子才是爷!”
大当家的道:“敢问尊驾名号?”张顺开道:“敝人姓张,草名顺开。这孩子是故人之子,乱战中受了歹人一掌,侥幸活到现在,如今过了五日,再过两日孩子就会毒发身亡,而这位三爷也是危在旦夕,咱们都有所求,急于救人,何不施己之长,相互倾援呢?”
大当家似有所虑,算盘拨弄起来,拨弄一阵,喟然叹道:“尊驾所言极是,以我们兄弟二人,便给十日半月工夫推宫换血,恐怕也难挽回三弟性命。既然如此,你先救醒我们的人,我再救这孩子。”
张顺开一摇头道:“那可不行,不是在下不相信二位,我既救了你们三爷,那时你们三人合力,难免会出变数,逃不逃得出这冰堡暂且不说,这孩子怕是再难返生天了。”
浓眉大汉道:“你这厮怎那么多废话,大哥都答应你了,还待怎地?”大当家的也道:“顺开兄多虑了,我卓一峰虽是个糊涂商人,在道上一直讲诚信二字,你救完三弟,我们自会兑现诺言。”
张顺开点点头道:“好!”摸出怀中瓷碗,横掌劈去上沿,拿碎瓷割破右腕,鲜血滴到那剩下的半截碗中,从冰床推到大当家面前,道:“请!”
大当家的笑了笑,道:“这算滴血为誓么?”也割破手腕滴血入碗,把算盘放在碗上,道:“卓某再压一注,不救这孩子,此兵器必损!”
张顺开哈哈大笑:“我可没什么压的,便先救醒三爷再说!”当即扶起三爷,右掌击在他后背至阳穴上。张顺开练的是鹤山童子功,真气纯正,输入到三爷体内,只感到一股相似的力量迎来,与他的真气相互缠旋,不几工夫,那力量顺着督脉行过四穴,终于从大椎穴流出
卓一峰气也不敢喘,双目紧盯着老三,那浓眉大汉却绕到张顺开身后,双拳高举,只消对方有一丝歹心,立马就是杀招。
张顺开道:“这位兄弟,你可要小心了。”浓眉大汉道:“小心什…”什么的‘么’字还未出口,张顺开已然挪开,那坐着的三爷直挺挺后躺,口中溅出一股黑血,正中大汉面庞,将他惊的又蹦又跳,连连叫喊道:“呸,呸,好臭,好臭!”
卓一峰惊喜道:“老三!”那三爷睁开双眼,见了卓一峰,轻唤了声大哥,又闭上眼睛。卓一峰忙探他鼻息,只觉呼吸先急,随即沉稳,显是沉睡了过去。
张顺开道:“人我救了,现在该你了。”卓一峰道:“那是自然。”看了几眼老三,神情甚是犹豫。张顺开道:“大当家不必担心,以三爷的功夫,几时辰内必能再度醒来。”
卓一峰点点头,这才从怀中拿出几根丝状事物,捏在手中说道:“这是我们西域练家常用的兵器,叫千丝钉,用冰山雪蚕的蚕丝制成,形身极软,尖端却锐。孩子虽受重伤,终究是襁褓之身,须以此等兵刃方能为他传功。”当即抱起婴儿,右手轻弹,一根千丝钉插入婴儿后脑上。
那后脑处乃人体要害穴位‘百会穴’,最是触及不得。张顺开不禁叫道:“卓兄!”
卓一峰摆了摆手,食指触在针尾,真气顺着千丝钉缓缓渗入。那百会穴开始泛青,随即变红,卓一峰见时机已到,右掌吸出千丝钉,不料竟带出一股血雾。此时浓眉大汉已拭去脸上污迹,见此情形,开口惊叫:“是血毒手!”
卓一峰脸上也是惊骇之色,猛地抄起碗上算盘,横手一挥,将张顺开挥退数丈,冷冷道:“尊驾为何瞒我,血毒手是魔莲尊者的绝招,这孩子怎么能中,莫非…你是除名单上的人?”
张顺开怔道:“什么除名单?”
卓一峰道:“尊驾被鬼刹教追缉,要找我们兄弟来救命,哼,想也休想!”
张顺开哈哈大笑道:“冰盐帮的大当家口口声声说讲信用,原来是这么个讲法!不错,我张顺开是和鬼刹教有仇,两位既不愿帮,张某自不强求,可这般失信于人传将出去,怕是有损贵派名声!”上前就去夺婴儿。
卓一峰算盘猛按,砸中张顺开手臂,婴儿朝后方一扔,高声道:“老二,接着!”
浓眉大汉巴不得和张顺开大战一场,接到婴儿,一手甩出几根千丝钉。张顺开回身后撤,可他先前给那三爷传过真气,功力大失,竟没能避过,身上各处中了招,瞧准卓一峰,呼的就是一掌。这掌自然也没多大威力,被卓一峰轻松接下。张顺开低声轻笑道:“西域,西域,竟是些这等人物!”拼着背后受到壮汉一拳,反身抓过婴儿,疾往洞外逃窜。
那壮汉道:“哪里逃!”展开轻功飞步奔来。张顺开见前方有块垂地的钟乳,一掌击断,环在臂中朝后挥舞。壮汉低身躲过,脚下勾中张顺开,嘿嘿笑道:“躺下吧!”眼见就要将其绊倒,不料张顺开钟乳砸来,这要勾倒对方,自己也会被砸个稀烂,骨碌碌滚到一旁,骂道:“狗东西,要老子命么!”
张顺开深吸一口气,陡然窜上,在各钟乳间飞速攀援,快要到门口时,眼前突然横来一物,却是一袋盐,只得退回。这时洞外已闯进来数十名冰盐帮帮众,纷纷吆喝:“哪来的贼子,活得不耐烦了么!”“肯定是商盐帮派来的!”“抓下他,抓下老大重重有赏!”
浓眉壮汉也赶过来,堵在张顺开身后,抱手冷笑道:“这下看你往哪逃。”
张顺开悻悻叹了口气,看着怀中婴儿,心中充满不甘,陡然大吼一声,使出铜游臂,一拳震死数人,晃形右移,又震死一批,身逢绝境,再无后顾之忧,在敌阵中大杀起来。
便在这时,那卓一峰的声音喝道:“都给我出去!”
冰盐帮的帮众早已被张顺开的神勇吓破了胆,听到老大吩咐,哪还敢恋战,纷纷往外退。可张顺开杀红了眼,一拳一个,跟着帮众追出去,蓦地里一人扣住自己肩膀,回头一望,是卓一峰。卓一峰道:“顺开兄弟,你也罢手吧!”
张顺开哪听得进去,刚要再出拳,身体陡然一僵,只觉天地乱转,脑袋一懵,扑通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