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公去世了,他的位置空了下来。荆州这个地方对皇上的战略统一有多重要,自然不用多说。可羊公如此受人爱戴,什么人能接替他呢!朝中大臣众说纷云,但又皆言无人能胜过羊公。这些年,姑父任度支尚书提出了很多利国利民的军政大计。无论是关乎百姓的粮价、盐价,修建仓库,建设大桥,还是汛期时的救灾,无不做出了卓著的成绩。可朝中大臣却以他身材肥胖、不善骑射为由,对他提出质疑。更因他曾经不听石鉴军命,而受到非议。皇上立排众议,封姑父杜预为镇南大将军,镇守襄阳。皇上如此做,是顶着很大的压力的。其实,皇上如此坚持,还是因为羊公死前,曾经极力推荐过姑父。羊公去世后,我去看望羊夫人时她曾向我随口提起过这件事。皇上对羊公的倚重是不需多言的,自古以来又有哪个皇帝为臣子穿过丧服呢!
姑父赴任后不久,很快传来捷报。说是姑父选了几十名精壮的士兵突袭西陵,打了个小小的胜仗。皇上得知此事自然十分高兴。这场胜利恰恰证明了皇上用人方面的贤明,可朝中就是有些顽固的人说,“这只不过是一次小之又小的胜利,根本不值一提。”皇上被扫了面子,倒也全然不在意。
今日的阳光很暖,连日来的积雪不到晌午已经化得差不多了,那些没化的雪渐渐的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走在上面就可以听见薄冰碎裂的声音。我来到那棵埋着匣子的树下,心里顿时一惊。这里原本覆着雪,就算今天天气暖和些,这地也不该如此松软,是谁取走了我的匣子吗?我立即蹲下用手将土扒开,匣子果然不见了。我呆呆地起身,茫然不止所措,心里觉得空空的。我失落地往房间里走,可走着走着就察觉到异样,我没走一步,就感觉有人在身后走了相同的步子。我若无其事往前迈一步,身后的人就跟上一步,我的心就不听话的怦怦怦地跳了起来。我生怕后面的人听见,心跳声就越发的大了起来。那几年的如胶似漆,并没有使我更了解这个人。可是这三年,我却突然有了某种神奇的特殊能力。他的心跳声、脚步声甚至是呼吸声,我却越发地能分辨了。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我的心顿时漏了一拍。可我未露痕迹,仍旧一步步地往前走。
“玥儿,你难道不愿看朕一眼吗?”
我心里既紧张又害怕,明明很想转过身紧紧地抱住他,可却像是被梦魇住了,无法转身。或许,这真的是一场梦呢!我心里慌乱急了,想要立即挣脱这梦魇,又害怕真的挣脱了,就再也无法见他一面。这些年,曾经怨过、恨过,可如今才知道我是如此怀念眷恋他曾给过我的温存。可怎么办呢,我像是被困住了,无法移动半步,甚至不能转身。正当我心绪烦乱,恐惧加倍的时候,身后的人紧紧地抱住了我。那么熟悉的体温,那么熟悉的触感。他从身后怀抱住我,然后将我的两只手紧紧地握在掌心。是梦吧,这感觉是梦吗?我能感觉到他男子的气息,温热的嘴唇,在我的脖颈处停留、盘桓、亲吻。停在我耳垂儿上的湿热是他吗,是我朝思暮想的人吗?我觉得全身的血都热了起来,我的手挣脱出来,急切地转过身。眼前的人,他的目光、鼻子、嘴唇我都用手指一一确认。没错,怎么会错呢,这样俊朗的脸庞,流线般的轮廓我曾经在画纸上画过无数次。我搂抱住他的腰,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眸光热烈。正当我不知所措,想要躲闪时,他却如同猛兽般,攫取了我的唇。我无法拒绝他的热烈,甚至是深深地迷恋。我热烈地回应着他,前所未有的热烈,我像是疯了。正当我呼吸急促,感到窒息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他的眼神依旧澄澈,他凝望着我的眼睛,我却分明看到了他眼睫的湿润,我伸出手,为他揩拭。他却一把将我抱进房间。两侧的下人,纷纷跪倒,低头不敢直视。我立即羞红了脸,他将我抱到床上,宫女放下帷幔,一屋子的人便都垂首退了下去。
我们相拥而眠。翌日的清晨,我清楚的察觉到睡醒的那一刻,我嘴角的弧度。我睁开眼,看着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睡颜,仿佛丢失了多年的至宝又重新找了回来。心里的那一份残缺,似乎圆满了。也许,我早就知道,我需要他胜过他需要我,可我偏偏和自己过不去。
今日,炎非常开心。因为姑父那小小的一次胜仗,意义并不仅限于此。这是皇上、姑父和思雨三个人的胜仗。自名将陆抗去世后,大晋股肱之臣羊公也去世了。东吴的西陵督为名将张政,有他镇守西陵。西陵就仍然难以攻克。这次姑父偷袭成功,张政畏惧孙皓的残暴,自然不敢声张。姑父偷偷放走俘虏,令他逃往建邺,孙皓得知张政隐瞒军情不报自然疑心。思雨现在是孙皓最得宠的左夫人,她从旁以适当的时机进言,张政哪有不被撤的道理。昨日,姑父传来密报,孙皓果然撤了张政的西陵督,换成了刘宪。刘宪并非不好,只是孙皓生性多疑,臣子皆恐惧动辄得咎又怎能尽其所能呢!炎大笑道:“非朕灭吴,乃孙皓自取灭亡!”
见他高兴我也为他高兴,可看到是思雨传来的密报时,我的心还是咯噔疼了一下,只期盼炎可以早日实现夙愿,思雨也好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