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敏婉在东海赛区初赛里,一路过关斩将,几乎没有遇到对手就拿到了东海赛区的冠军。转眼中秋在迩,公司里一片喜气洋洋,罗嘉丽和周健林为婉儿举办了一个别开生面的庆祝仪式,一是婉儿为公司挣得了这么大的荣誉;二是,三天的假期,终于可以回家看一下父母,过一个圆圆满满的中秋节了。
上官敏婉以前对康燕妮说过,如果要是拿了东海赛区的冠军,请允许带着她回家乡一起过中秋节。
由于是过中秋节,周健林的司机放了假,他们商议着:他们三人乘早班火车到胡州,到家才只有下午五点钟模样,从胡州车站到康燕妮的家有公共汽车可乘,然后周健林再做车回自己的家;第二天,康燕妮和马圆圆再做车去周健林的家里,回东海的时候在让司机开车来接。
一切都在计划中。火车驶过了山山水水,白云和阳光使车窗外的风景像一幅完整的水彩画,几朵像棉花一样蓬松的白云,浮搁在山顶,一笔不多,一笔不少。上官敏婉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望着火车行驶的方向,眺望着远处的村庄和原野,有点惆怅,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淡淡的期待……
半天的功夫就到站了,正是太阳西下的时候,他们随着拥挤的人群向外走去。周健林一手提着大皮箱,一手拎着两个大网兜,康燕妮抢过一只网兜:“我替你拿一点吧,你手里的太沉了。”周健林看了看她,这是在法国留学不曾有过的温馨和关怀。
是啊,在漫长而崎岖的人生旅途上,从此身边有了一个人,她会帮着分担你的重荷和你的寂寞,这也许就是两个生命结合的另一层意义吧。
周健林和康燕妮要回家的消息传来,康燕妮的父母早就忙活开了。康燕妮的爸爸李风山接到电报,即嘱康夫人把设在新宅东楼的新房布置得花团锦簇——客厅、书房里的家具早已全部重新擦刷一遍。那边儿厨房里,特邀的“厨子”和七大姑八大姨则忙着大显身手,不亦乐乎。中午时分,在厅堂里大摆筵宴。嗬,你看吧!四个大件:红炖牛肉、扒羊肉条、糖醋鱼、红烧狮子头;四个炒菜:醋馏肉片、辣子鸡丁、酱爆里脊、鸳鸯卷果;一个汤:西红柿甩果汤……
康燕妮每一次回家来,一走进门,总有点诧异的感觉,觉得这地方比他记忆中的家还要大得多,那时候他自己年龄小,大约因为她脑子里保留的印象还是幼年时代的印象。
她的父亲是一位医生,医术远近闻名,在当地是个受人尊敬的人物,并且还有一副好心肠,好多穷人看不起病,他都是免费诊治的。她的母亲是一名钢琴教师,原是东海的插队知青,先随着丈夫李风山在南湖省吴中市扎根落户,之后又把家安到自己的娘家胡州市,这些年一直没有回城。祖上在旧社会的时候,曾经是大户人家,这座老房子就是留传下来的。这座房子厅堂里面明亮而宏敞,门庭高挑,地下铺着石青的方砖。抬头一看,屋顶非常高,四面围着一个走马楼,半圆旋梯通向二楼,有流畅弯曲的弧形线条,楼窗一扇扇都是宝蓝彩花玻璃的。
康燕妮自从工作后,因为忙工作难得回来一次,康太太今天也许兴奋过度了,有时神情恍惚,看见每个人都是笑嘻嘻的,一会儿说“快去这样”,一会儿说“快去那样”,跑出跑进地乱发号令,倒好象没有习惯用人似的,把人支使得团团转。康燕妮在旁边要帮忙也插不上手去。
康太太坐在一边看着女儿和未来女婿吃饭,一边问他们在东海的工作怎么样,平常几点钟上班,几点钟下班,吃饭怎么样,日常生活情形一一都问到了。
周健林在康燕妮的家里吃完晚饭就搭乘班车回自己的家了,约好明天他在车站去接她们两个。
自知道儿子从东海回来了,周健林的母亲已经在临街的窗口眼巴巴地望着,出租车一到门口,她就看见了。他这里一走进门,母亲便从走马楼上往下面哇啦一喊:“阿军,你哥回来了,帮着拿拿箱子!”
四年多不见,父母苍老了许多。周健林看见母亲这样子,心里酸的眼泪直往下流。这次一回家,父母又在关切已经催促了许久的“终身大事”,周健林告诉她们,再过个一两年他和燕妮在东海稳定下来,他们就结婚。听到儿子的许诺,母亲那憔悴的脸上立时绽开了笑纹,一双饱经忧患的眼睛流下了喜泪,激动地说道:“总算盼到了这一天,我儿子要成家立业了,辛苦这么多年总算有了盼头!”
今晚的月色真好,圆圆的玉璧冰轮高挂在皎洁夜空上,缕缕清光洒满康燕妮家的每个角落,一片云彩从天边飘过,遮住了月亮,整座房子突然笼进了阴影。西厢房里,还亮着昏黄的灯光,康燕妮和上官敏婉手里拿着书靠睡在床上,两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说着知心的话。
“婉儿,全国最好的舞蹈学校是北京舞蹈学院,凭你的条件去那里应该是没说的,你怎么没有去。”
“燕妮姐,你可说对了,几年前北京舞蹈学院的老师来我们这里招生过,专门请我过去,我都没有去。”
“哎!真是奇怪了,你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康燕妮纳闷地问道。
“不是的,因为父母临终前交待过我,姐姐如果要是活着的话,就应该在东海旁边的这几个城市里,去了那里离我的姐姐就远了,所以就放弃了,还有……”
“还有什么?”
“我最怕北京的春天,或者说,那里的春天根本就不应**天,那里没有我们江南的杏花春雨,只有大风,还有刮得满天飞扬的尘土,叫人心里没着没落。”
“在干燥的空气里,可怜北平的花儿,还要苦苦争春,抢着时令开放,没有一点儿水灵气儿,就在短暂的春天调零了。”
“还有呢?一阵风吹来,就被卷走了,这样白白地消逝了青春!”
她们两个人似乎有心灵感应一样竟同时咏诵出李清照笔下【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
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
应是绿肥红瘦!
“好一个”绿肥红瘦“,易安居士把花儿的不幸,人相思的愁苦都说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