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郑瑞起了个大早,骑着涌泉去了南市的郑记商铺。
钱辉正在核对账目,见郑瑞进来连忙起身行礼,道:“少郎君来啦,我正打算做完了手里的活计便去见您呢!”
“事情有进展了?”郑瑞双眼一亮。
“是。”
两人出了账房,转到了后院的老槐树下说起了话来。此处无遮无挡,这时候也无人迹,却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说说看。”
“现在可以确定,那独眼就是贾蔺。我让郝笙并几个机灵的伙计轮流跟着那贾蔺,发现他去来府的次数不多,但也不少,隔上几日就会去一次。”
“看来他和来俊臣关系匪浅……”郑瑞面沉如水,忽而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可查过那来家赌坊与来俊臣是何关系?”
钱辉如实道:“这个吴韦弦倒是知道,他说,那来家赌坊的东家名叫来操,是来俊臣的父亲。”
“我道是何人这般嚣张,敢当众置人于死地,原是那来俊臣在背后撑腰子!”郑瑞冷哼一声,道,“那个贾蔺从长安搬来,恐怕也是因为来俊臣……”
“钱辉,你派人去长安,给我查一查那个贾蔺的底细,特别是他与来俊臣的关系。”
钱辉听了郑瑞的吩咐,不禁额头冒汗,道:“少郎君,若那贾蔺真与来俊臣关系匪浅,这事却真是不好办呐!”
“怎么,害怕了?”郑瑞瞥了他一眼。
“……不是……”
见钱辉口是心非的模样,郑瑞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我总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才算是对得起元家啊!”
“少郎君您是义薄云天,可若是……”钱辉的确有些怕了,他没想到这事情越查越让人胆战心惊,听郑瑞的口气,怕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万一这事真与来俊臣有关,那可怎么是好,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怎么与官斗啊,何况这位来中丞还不是个吃素的主,咬起人来是一口一个准,若是被他冤枉了,那真是告御状都没用!
郑瑞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但他手下够机灵又是地头蛇且在他的掌控之内的人物也就他钱辉了,于是沉下脸道:“我郑某人从来不强人所难,你若是担心受牵累,我让吴韦弦去办也是一样的……”
郑瑞的话,尾音袅袅,听得钱辉直冒冷汗,他连忙改口道:“少郎君这话说得,我钱辉能有如今的日子,那都是您给的,您让我办事那是看得起我,便是赴汤蹈火也要去的,何况只是做个调查罢了!您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办好这事!”
闻得此言,郑瑞这才满意了几分,遂安抚道:“放心,即便此事与那来俊臣相干,也牵扯不到你……何况,我们在暗,他在明,他一个当官的,眼瞅的都是朝堂大事,不会注意到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的。此事若调查清楚了,自有我来亲自处理。我郑瑞也不是小气的人,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听了郑瑞这番保证,钱辉终于淡定了一些,若真让他去想办法对付元家的仇人,他非得歇菜不可。
“还有什么线索?跟踪了快一个月了,不会就这点情况吧?”郑瑞继续问道。
“贾蔺此人,除了去来府频繁一些,便是偶尔到来家赌坊去看望来操,其他的地方却很少去,也很少露面赴约,他们家的生意也都是管事的出面。不过,他却有个嗜好!”钱辉说到这里,悄悄瞥了郑瑞一眼,神情有些扭捏道,“……好逛妓院……”
果然,听到逛妓院这话,郑瑞瞅了钱辉一眼,这意思很明显,以前的钱辉不就是个流连花丛的主嘛,虽然是单恋一枝花。
钱辉老脸一红,干笑了一声:“我跟他可不一样……”
“那就说说,怎么个不一样?”郑瑞一脸好笑的问道。
“半月前,我们发现他开始频繁的进出妓院,还是认准了一家去的。”钱辉顿了一下,面现尴尬道,“是杨奴儿家……郝笙他们面嫩,死活不肯进去查,所以,我就,就进去打探了一下……”
郑瑞闻言顿时乐了,道:“男人逛个妓院怕啥,再说还是办正经事。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家娘子的!”
钱辉挠了挠头,苦笑道:“我也是被她管怕了,谁让我有前科呢……不过那也是为了她不是……”
“你查到了什么?”
“原来那贾蔺是迷恋上了杨奴儿家的秦绿枝,所以才跑的那么勤快!”钱辉嘿笑了一声,继而幸灾乐祸道,“不过这家伙长得凶,又没有文采,那秦娘子哪里能看上他,次次都让这家伙扑个空!”
秦绿枝?听到这个名字,郑瑞的脑海中立马闪过一张娇艳如花的脸、妩媚多情的眼,还有那婀娜多姿,柔若无骨的身段。自从上次那秦绿枝诓他上了画舫,迫得他跳了一次水,又累得他错过了王三娘的及笄礼,他对她的印象真可谓是刻骨铭心!
在郑瑞的这小半段人生中,除了年幼时家破人亡的惊慌不安,被人牙子绑架时的狼狈不堪,以及甫一进郑家时的忐忑拘谨外,他没有再经历过如此的‘被逼无奈’,更何况还是被一个女人‘胁迫’的跳水。
犹记得那日黄昏,他被那一杯****灌得头昏脑涨、欲火焚身,偏那秦绿枝又投怀送抱,让他更加难耐。但凡他动一动心思,想必那秦绿枝定然要赖上了他。若说在此之前,他对秦绿枝的美丽还有一丝隐隐的心动,那么在此之后,她的美已然入不了他的心,她给他的感觉只剩下‘心机深沉’四字,她给他的印象与自己的狼狈落水紧紧联系了起来,让他一想起她来,心中免不了产生几分抵触。
此刻,听到秦绿枝的名字,郑瑞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钱辉没有注意到郑瑞的神色,想起贾蔺这厮灰头土脸的模样就可乐,于是滔滔不绝道:“那家伙直到现在还天天去报到呢,别说还真是挺有韧性的,可惜,他连单独见一面秦娘子都没有过,便是撒了钱下去,也有比他更阔绰的人。若要拼权势,他不过一介小小商户,可去捧场的王孙公子却是海了去,哪里轮得到他?!”
“除了去杨奴儿家捧场,他就没别的爱好了?”郑瑞不耐烦的打断了钱辉的啰嗦。
钱辉闻言一愣,想了好半晌,摇头道:“现在还没有发现别的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别说,这贾蔺也真奇怪,怎么愣是没个‘狐朋狗友’的,不然咱也好下手啊!”
“不是没有,是你们查的不够细!”郑瑞道,“继续给我跟踪!”
“少郎君,我倒是有个好提议。”钱辉思忖了一会儿道。
“说说看。”
“贾蔺这人,据我观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所以朋友也不多,若想直接从他身上下手,一则接近不得他,二则还会打草惊蛇,郝笙他们几个有几次跟踪他,差点就被他发觉了,说明此人很是警惕。”
钱辉的话很有道理,看来他没少下功夫。郑瑞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所以,咱们想从他嘴里套出些实话来,必须另寻他法。”钱辉双眸闪亮,一脸兴奋的道,“那个秦绿枝,就是咱最好的办法,只要她愿意配合我们,见见那贾蔺,保证那厮骨头都能轻两分,只要再灌他一通酒,等他醉了,还不是问什么就说什么!”
说到最后,钱辉冲郑瑞挤挤眼道:“听说那秦娘子对少郎君你很是情有独钟啊,只要您一出马,那秦娘子还不乖乖听命?”
“你家娘子跟你说得?”郑瑞斜了钱辉一眼。
“不是……”钱辉矢口否认,但见郑瑞那一双清亮的直指人心的眸子扫向他,不禁干笑两声道,“就是随便说说……都是闲话……闲话……”
郑瑞收回视线,淡然道:“何必这么麻烦,直接绑了那厮,咱们拷打一番,也就是了!”
钱辉一听这主意,脸都绿了,一叠声道:“少郎君,您可饶了我吧,这种事,我可干不了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