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没准备。”
“那酸梅鸭也行。”
“夫人,真对不住,这卤牛肉你不是也最爱吃吗?酥肉豆腐,甜米羹,这都是爷说了你爱吃给备着的。要不,今天先将就这个,明天我给夫人准备糖醋鱼和酸梅鸭可好?”
凤宁摇摇头,就因为没有她很想吃的糖醋鱼和酸梅鸭,忽然很情绪化的想哭,她遣退了帮佣大娘,自己对着一桌菜难过。
想吃糖醋鱼的念头越来越强烈,凤宁终是耐不住,出去跟大娘打了招呼,自己去镇上的小酒楼吃菜去了。
她一路走一路在心里嘀咕,怎地这日这般古怪,又是贪睡又是馋嘴,她打个哈欠,觉得又有些犯困了。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她眼前一晃。
凤宁猛地一震,是那个要杀她要抢宝儿的男子。她不会错认,这厮化成灰她都认得。
凤宁立时警醒了,困也没有了,馋也不见了。她盯着那人,悄悄跟在他身后,想看看他在此处要做什么。若是能发现其藏身处,她就赶紧跟龙三告密去。
凤宁跟了一段,那人拐进一个小巷子,凤宁怕他察觉,没敢马上过去,等了一会掩到巷口往里一看,却已然没了那人的踪影。
凤宁懊恼,暗怪自己不够胆大,应该盯得再紧一些。不过这巷子出路只有一条,她该是还能找到他。她正待转身退出去绕到另一头查探,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别动,我的刀子可不长眼睛。”
凤宁怔住。
怎么可能?
她觉得脑子有些晕。她今日一定是玩得太疯了,没休息好,又很饿,所以她出现了幻觉。一定是的。
不然怎么可能会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下意识地想转身看看,但才微微一动,那声音又说话了:“别动,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一把利刃戳在凤宁的后腰上,随着这句话用力戳了几分,凤宁感到有些刺痛,不敢动了。
这一次,她清清楚楚地听到这个声音说的话,疼痛也证实了真实性,不是幻觉。
真的是这个声音。
凤宁身上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怎么可能这般像,简直就是,她听到自己在说话。
凤宁没再动,身后的那人大概是觉得满意了,冷笑了一声。然后凤宁听到她问:“是谁人指使你的?”
凤宁的心“怦怦怦”的狂跳着,她清了清嗓子,反问:“指使我做什么?”
她问完,心又往下沉了几分。没有错,两个声音,一模一样。
身后很安静。那人未曾回话,抵在凤宁腰间的刀也猛地一松,而后很快又紧紧抵了上来。她应该是也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吧,凤宁这样想。
她静静等着,过了一会,那人忽然答了:“指使你,冒充我!”
“冒,充,你?”凤宁一个字一个字的轻声重复着。她猛地转过身来,身后的那人一惊,竟然退了一步,什么不许动的威胁,被这两人同时抛到了脑后。
因为,她们看到了彼此。
一模一样的面孔!一模一样的声音!
如若不是发式和衣裳不同,凤宁俨然要以为自己正照着镜子。
那人面上与凤宁是一般的惊讶,但那表情很快消逝不见,她冷冷一笑:“我还在想,要怎样才能瞒天过海,将我爹都骗了去了,所以你扮的是这般象的。”
凤宁定了定神,冷静下来,也冷冷一笑:“或许你可以说说,你又是如何扮成我这样的?易容术使得倒是厉害,你们这次除了想除掉我,还想假扮我混入龙家吗?别做梦了,你们伤不了我,也不可能瞒得过龙三的眼睛。”
龙三对她情深如此,不可能认不出冒牌货的。对吧?
凤宁多想了几下,忽觉心乱,竟然不敢肯定了。她想象着眼前这个女人抱着龙三甜甜喊相公,而龙三竟然辩识不出,也柔声回她一句凤儿。
这假想让她顿时火冒三丈,直恨不得立时撕了这女人的脸。她迈前一步,正待发威。这女人却是怒声道:“你才是冒牌货!”
凤宁一愣,脑子里似乎闪过什么。她伸手在那女人的耳后和颈脖处一捏,什么都没捏下来,她的脸竟是真的?
凤宁的出手快如闪电,那女人防不胜防,竟是被捏个正着,她呼痛轻喊,终是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凤宁的对手。
凤宁反手一转,瞬间夺了她的匕首,伸手一掐,扣着她的脖子一把将她按在墙上:“你是谁?”
那女子吓了一跳,却是不喊,她睁着那与凤宁一模一样的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凤宁的脸,然后盯着她的眼睛,清清楚楚的道:“我是凤宁。”
“放屁,我才是。”凤宁的心狂跳,几要蹦出胸膛。明明她一用力就能掐断对方的脖子,可是她为何会害怕?
“你是假的,是龙家找来欺我们凤家的冒牌货!”
“你才是假的。”凤宁看着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脑子里头一片混乱,按这女人的逻辑,那应该反过来才对。“你是凤家找来蒙我们龙家的冒牌货!”
只是,这样长得一模一样毫无破绽的冒牌货,无论是谁找来的,那都是有了通天本事。
两个女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之间都不说话了。她们都不傻,当然明白要找到这般一模一样的脸,可不是在各城里转一转搜一搜便能办到的。
凤宁慢慢松开了手。那女人稍退了一步,忽地趴到墙角往巷子里看了一看,然后对凤宁道:“你跟我来。”
凤宁似中了魔障,竟真的跟她去了。两个人拐了三四个弯,进了一家小屋,屋里摆设简陋,一张小床,一案一桌,贴着墙摆了个小柜,明明东西不一样,可偏偏凤宁却恍惚似看到龙家那个僻角小院的屋子。
“你究竟是何人?”凤宁先声夺人。
“我是凤宁,你又是谁?”那个自称凤宁的女人说得笃定。
“我才是凤宁。”凤宁觉得晕得厉害,她扶了张椅子坐下了。
那个女人站着,看了看她,说道:“刚才你跟着的那人,叫蓝虎,是宝儿的亲生爹爹。宝儿的屁股上有颗朱砂痣,我生下她之后就再没见过,所以只记得这个了。”
凤宁瞪大眼,一时之间觉得气都喘不上来了。她挣扎着道:“你莫蒙我,是不是娘告诉你的,她当然会知道宝儿身上的痣。”
那女人也坐下来:“你是真的不记事了吗?你不记得自己是谁?所以别人告诉你是什么,你便当自己就是了?”
凤宁觉得冷汗冒了出来,她仍道:“我是凤宁,龙三不会骗我的。”
“龙三。”那女人重复着这个称呼,苦笑:“我成亲三年,仍只称呼他三爷。还有龙二爷,总是那种嘲讽讥笑的眼神,龙大爷就更不必说了,看见谁都跟有仇似的。我百般讨好,可却没人喜欢我。”
凤宁僵直地坐着,想起自己在龙家刚醒过来时的情景。
她听着那女人继续说:“他们龙家,从来没有把我当媳妇看。不过也对,我嫁进来,也不是为了做龙家媳妇的。龙凤之仇,想必你也是知道。我娘让我来偷宝物,可龙家处处提防,以我之力,加上陪嫁丫头,哪里可能得手?可是娘不愿意放弃,于是我就过一天算一天,直到我遇到了蓝虎。”
凤宁盯着她看,她也回视着凤宁。“蓝虎很风趣,又体贴,我无意中透露了在龙家的事,他表示可以帮我的忙,那时候我孤独太久,对他便有了思慕之心,于是我们便商议着怎么合伙把宝物盗出来。”
凤宁又想起那个漆黑的夜晚,冰冷的凉河水,潮湿的河岸边,那个男人问她:“东西呢?”
彷佛她的记忆,与她的重合在一起,好像同一个人,被分出了两半,一半是她,一半是她,容貌一样,声音一样,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如此?
那女人的思维没有凤宁散乱,她还在讲她跟蓝虎的事:“可我慢慢发现,蓝虎关心盗宝的事,比关心我更多一些。我有孕了,不敢在龙府呆着,便回娘家偷偷生下了宝儿。我本想回来后便跟他说,可他见我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责怪。他怪我有什么天大的事要走这般久,宝藏那边的事都被我耽误了。我被他伤了心,便犹豫着要不要把孩子的事告诉他。那一段日子,我深居简出,怕龙家发现孩子的事,也怕被他发现。可后来他又对我百般好,我终究还是信了他。我不想把宝物交给爹娘了,我答应蓝虎,东西偷出来后,就交给他。”
那女人顿了一顿,似乎在回忆着。她接着道:“于是那一日,我终于寻着了机会把那个小盒子偷了出来。我一路跑到凉河边,坐在树林里等着蓝虎来接应我。那天夜里有些冷,月亮很亮。我一直等着,抬头盯着月亮看,我忽然很不确定,如果我把盒子交出去了,之后我能怎么办?我那时突然想起来,蓝虎从来没有明确答应过要带我走。如果他拿到了宝物,却丢下我不管,那我怎么办?龙家我是回不去的,爹娘那边我也没法交代,我甚至还有一个女儿。于是我害怕了,我拿着那东西悄悄离开,我想找一个地方先安顿下来,想清楚明白了再去找蓝虎,反正东西在我手上,我有筹码。”
凤宁闭上眼,脑子里又浮现了蓝虎的声音:“东西呢?”他的确只要东西,并不打算救她。
凤宁咬咬牙,回道:“这些事,就算我没了记忆,也能编出来。”龙三是她的,宝儿是她的,她谁也不让。
那女人想了想,说道:“那你问我吧,你挑一个蓝虎与娘都不知道的事问我,我若能答出来,你是否就能信了?
凤宁瞪着她,问了另一个问题:“蓝虎三番五次的要杀我,是为何?”
“我后来还是去找了他,他发现东西是假的,然后当然也发现了那天晚上在河边看到的受伤女人不是我。他想让我再回龙府接应,所以就得除掉你。”
“那你为何不出现,你若是能证明我是假的,为何不直接到龙府来揭穿我?”
那女人眼中透露着厌恶:“那个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呆了。”
凤宁却道:“那是我这辈子感觉最幸福的地方。”
她们看着对方,似乎都在体味对方的感觉。过了好一会,那女人问:“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吗?你从哪里来?你是谁?”
凤宁不答,反问:“我屋子里的梳妆盒里,都装了什么东西?”